如假包換
以慕榕的身份,自是不需要跪,衙役一聽到她的名號,還自動搬了張椅子給她坐。
只差沒問她大小姐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吃點茶點?
顧旻惡狠狠的瞪了眼這些沒出息的東西,簡直給老子丟人!
實心眼的大理寺少卿雷廷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實在覺得再拖下去也沒意思,果斷的宣布,「開堂!」
「威武…」渾厚雄壯的聲音回蕩在堂中,這才有了幾分掌管天下刑獄權柄的氣派。
雷廷按照升堂問案的程序,一絲不苟地大聲問道,「來者何人,有何冤情?」
慕榕默了默,還要重新自我介紹一番?大家都這麼熟了,走這個程序有必要嗎?
不過來到人家的地盤,還是得尊重一下人家的規矩。
她深吸了口氣,鬼哭狼嚎了起來,「大人,小女子冤~枉~啊!」
顧旻一記冷冷的眼刀子扔過去,「好好說話,饒妳不死。」
誒?演過頭了?
慕榕果斷地閉上嘴巴,瞬間恢復正常,「小女子慕榕,遭人污衊、蓄意謀殺,差點死於非命,非常非常的冤,比竇娥還冤,望大人秉公處理,還小女子一個公道。」
她是想擠出兩滴淚,但無奈頂著這張煤炭渣臉,遠遠稱不上哀戚,說是充滿喜感還差不多。
顧旻又是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這是啥破台詞?沒人教過這女人什麼叫申冤嗎?
再說了,誰能有本事污衊謀殺她,那人肯定會成為京城萬民膜拜的對象吧?
「妳說清楚,狀告何人?慕榕,我可警告妳,今天妳既然擊了這鳴冤鼓,便沒有回頭路,這可不是胡鬧的。」
顧旻神色凜然,擊鼓告官,告的是朝廷命官。慕榕如果是瞎胡鬧誣告官員,恐怕連慕太師或四王爺都保不住她。
他心中存了一絲狐疑,不是說四王府昨夜起火,正是多事之秋,這女人不好好當她的王妃,跑街上跟人起爭執做啥?
肯定是這女人又路見不平,跟哪家的官員起了爭執,多半還動了手,才會搞成這副德性。
還真是令人頭疼。
不過這回卻是顧旻想岔了。
慕榕收起嬉皮笑臉的態度,緩緩站起身,雖然看起來很狼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渾身卻散發著冷凝的氣勢。
「我要狀告四王爺墨景熙,殺妻!」
她一字一句說得分明,清脆的嗓音有如上好的瓷杯在青石板地砸個粉碎,聞者無不心驚。
狀告.……四王爺殺妻?
墨景熙站在大理寺衙堂門口,原本唇角噙著一抹驚喜的笑意瞬間凍結。
還未從慕榕死裡逃生的喜悅中恢復過來,就被這個控告狠狠砸得眼冒金星。
他沉浸在失去王妃的哀慟,萬念具灰之際,懷遠卻匆匆來報,說是大理寺有人敲響了登聞鼓。
墨景熙不愧是墨天麒的親兒子,思路如出一轍,誰去敲那個破鼓關他什麼事?
難不成要買包瓜子去看熱鬧?本王有這麼閑嗎?沒看到他忙著哀悼亡妻嗎?
沒想到他腦海中的亡妻,正是擊鼓鳴冤之人。
仔細聽清了懷遠的話,墨景熙從驚嚇、驚喜,到策馬狂奔趕往大理寺,只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他連不得在大街上縱馬的規矩都顧不上了,只想親眼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榕兒真的沒死?她活著逃出起火的大牢了?
是了!慕榕如此聰明伶俐,鬼靈精怪,又豈會坐以待斃?
墨景熙快馬加鞭,一到了大理寺翻身下馬,扔了韁繩就立刻闖進衙堂。
衙役見到傳聞中的四王爺風塵僕僕趕來,也不敢加以阻攔,人家是尊貴的皇子,而且王妃在裡頭申冤呢!肯定是來給她撐腰的吧?
但墨景熙一腳都還沒跨進衙堂,就親耳聽到慕榕要告他殺妻。
衙役看向四王爺的眼光,頓時充滿八卦的光芒……
聽說四王爺不爽王妃已久,這次終於下定決心,痛下毒手了?
不過尊貴的四王爺啊,殺妻這種事,須得做得乾淨俐落啊.……
墨景熙驚愕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背影。
襤褸衣衫燒得焦黑,透著血跡斑斑,卻依舊挺起脊樑站得筆直,昂然不屈。不用說,這必然是慕榕無疑。
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女人,可以把這麼可惡的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雖然慕榕控告的是他,但他卻生不出半點憤怒或怨恨,只想快步上前緊緊把她摟進懷裡。
「榕兒。」墨景熙柔情萬千地輕喚,深怕一不小心就嚇到她般的小心翼翼。
沒想到慕榕不怕嚇,但她怕噁心啊!
一聽到這個甜膩至極的的呼喚,她全身一僵,看不出表情的臉上一陣抽搐,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
她扶著椅背狂嘔,吐了滿肚子酸水。該死的小白臉竟然來得這麼快?還敢用這種猥瑣的聲音喚她?
「….……」
至此,墨景熙完全可以拍胸脯保證,這貨就是慕榕,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四王爺來了,下官有失遠迎,不過皇命在身,不便行禮,請坐吧。」
顧旻示意衙役搬了張椅子給墨景熙,既然正主兒都到齊了,正好一次問個清楚明白。
剛剛還狂嘔個半死的女人突然抬起頭,模樣比冤死的女鬼還凄厲,怒聲道,「把椅子給我搬遠一點!」
衙役摸摸鼻子,很聽話的把椅子搬到離慕榕最遠的一個角落,緊鄰著顧旻的堂案下方。
墨景熙非但不以為忤,還像換了個芯兒似的,眸光溫柔到幾乎能溺死人,「榕兒,有什麼誤會,我們回家再說,好嗎?」
夫妻對簿公堂,傳出去不免要成為京城的笑柄,墨景熙卻已經被失而復得的喜悅沖昏頭,一點兒也不生氣。
不管她心裡有多少怨恨,他都願意花上一輩子的耐心去化解,只要她乖乖跟他回府,什麼都好說。
慕榕滿眼防備,指著墨景熙無力地叫嚷道,「喂喂喂,你這大理寺卿出來主持公道嗎?沒看到這傢伙又想謀殺我了?」
顧旻單手支頤,越看越懷疑人生,自己是攤上什麼事兒了?
寒窗苦讀,好不容易當上大理寺卿,還難得遇上擊鼓鳴冤的場面,竟然是要應付這種夫妻吵架的場面?
再吵,都換他想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