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主權
這女人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旁人眼中離經叛道的事,她卻做得興高采烈。
說她一肚子壞水嘛,她澄澈的雙眼卻又如此乾淨透明,彷彿集結了世間所有的美好。
面對這樣一個矛盾的綜合體,雲霄也只能認了。
他低聲嘆了口氣,隨意指向街角某一棟小樓,外頭懸著一塊空白的牌匾。
「既然來了,順便告訴妳吧,那邊有一家小倌館,最近來了個頭牌。」
慕榕呆了呆,愣愣地問道,「不是去青樓……是要去小倌館?」
原來雲霄是這種人?
都沒問過她能不能接受這麼重鹹的口味.……他高山雪蓮的形象不會破功嗎?
她有點接受無能,試探的拉著他往前走了兩步,「你喜歡啊?那.……走吧,還等什麼?」
「.……」
雲霄巍然不動,內心世界差點崩了。
他用力的把她扯進懷裡,惡狠狠地警告道,「給我閉嘴,想都別想!就是順道跟妳說一聲,那個游勝魁,去頂了小倌館的頭牌。」
光是講出這些話,他都覺得渾身不自在,要了他命似的彆扭。
但懷裡的小女人卻獃滯了幾秒,突然就鬆了口氣,囂張的放聲大笑。
呼,真是如釋重負。
她就說嘛,這男人看起來潔癖特別嚴重,應當不會愛好這口才是,她多慮了多慮了。
「是你乾的?給我出氣?」她銀鈴般的笑聲如此悅耳,小臉像是盛開的花朵,笑容燦爛明媚。
雲霄莫名的橫了她一眼,「青洛乾的。」
他幹嘛髒了自己的手?
慕榕笑得更大聲了,這有差別嗎?看不出來男人也有如此傲嬌幼稚的一面啊。
轟轟烈烈的一夜即將落幕,子時前的最後一刻,雲霄將慕榕送回了太師府。
不過卻沒著急放她回房,兩人並肩坐在凝玉軒的檐角,眺望著縹緲如仙境般的湖面,相互依偎的身影美如畫卷。
一輪皓月當空,月色和湖水交互輝映,柔白的微光將眼前的景緻灑上一層銀粉,如夢似幻。
「桂影淺拂梁家熏,瓜字初分碧玉年。」雲霄的嗓音似乎也蒙上一層朦朧的笑意,低沉而溫柔,「十六歲,正是碧玉年華,榕榕可還有什麼願望?」
只要她說,他就會做到。
慕榕輕輕一笑,在內心小聲糾正他,今日是前世的生辰,她已經二十歲了,只比如今的雲霄小三歲呢。
「我最大的願望已經實現啦,太貪心會遭雷劈的。」
她俏皮地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輕蹭了蹭,撒嬌的舉動讓彼此心裡都是一陣柔軟。
「沒事,我允許妳貪心。」雲霄側頭將臉頰貼在她的發邊,語帶寵溺,心裡卻很慶幸。
幸好他當時鬼使神差的多看了一眼,幸好茫茫人海中,他們沒有錯過彼此。
「我今天過得很開心,還有生辰禮物,我很喜歡。」她摸摸頭上的玉簪,笑得嬌憨,隨口問道,「你生辰什麼時候呀?」
雲霄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說道,「二月初二。」
慕榕默默記在心裡,她到時候得好好回送個生辰禮才行。
所謂禮尚往來,送禮物的學問可大了,要送到人心坎兒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反正她還有時間慢慢想,不著急。
「妳別費心送禮,我不過生辰。」雲霄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長指輕點她的額頭,語氣依舊平淡無波。
生辰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沒有任何意義。
生無歡,死亦無懼,這就是他為何強大的原因,無欲則剛。
雲霄本以為自己就算踽踽獨行,平淡地度過一生也無妨。一直到遇見慕榕,他才驚覺到自己是世上最貪得無厭的人。
想護她一世周全,日日望著她笑靨如花,更想要眼前這樣相互依偎的時光,一直無盡頭的過下去……
慕榕驀地想起他年幼就父母雙亡,有點懊惱自己嘴快,怕是勾起了他的傷心往事吧。
她費力的伸手攬住他寬厚的肩,豪邁的拍了拍,「過不過在你,送不送在我,由不得你哈。」
語罷慧黠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靈動,像只打著壞主意的小狐狸。
雲霄斜睨了眼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禁失笑,「好吧,隨妳。」
這種充滿流氓既視感的動作,也只有她能做得這麼自然。
慕榕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心裡又是一陣溫暖,空氣中飄散著桂花甜香,想起白天顧旻送來的混帳回禮,頓時心頭火起。
她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義憤填膺的挽起袖子抱怨道,「說到送禮我就有氣,小乞丐今天竟然敢送我一堆破書,肯定是他沒機會打我板子,心理不平衡,你說怎麼會有人無恥到這種地步呢?」
太特么變態了!
雲霄微微一怔,小乞丐?顧旻?
「顧旻送妳生辰禮?」他胸口微微起伏,想到自己捧在手心珍而重之的白菜,竟然被那麼多人惦記著,著實非常不爽。
慕榕翻了個白眼,「怎麼可能啊,估計是他今天來家裡吃飯,看到我被娘處罰,故意做做樣子,送了女誡來噁心人罷了。」
「他在妳家用午膳?」雲霄胸口起伏得更劇烈了,莫名地湧上一股危機感。
記得沒錯的話,顧旻剛正不阿的個性頗受慕太師賞識,天聖國君也對他十分信任,年紀輕輕就被拔擢到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可說是前途不可限量。
對於這半路殺出的寺卿大人,雲霄心口陣陣發堵,堵得慌!
察覺到他隱隱約約又有股殺氣,慕榕不禁打了個哆嗦,這傢伙今天是怎麼了,發脾氣的頻率高得嚇人啊。
悄悄將嫩白的小手覆上粗礪的大手,纖細手指輕輕摩挲著他指間的薄繭,他立刻用力握住不放,宣告主權的意味濃厚。
慕榕撇撇嘴,求生欲很高的解釋,「他是老頭子的學生,跟我幾個哥哥都挺熟的,我小時候就得罪過他,哎呀,總之挺複雜的。」
在原主的記憶中,好像也沒有跟顧旻一起吃過飯,估計是她嫁去四王府後才走動得比較勤吧。
雲霄微乎其微的哼了聲,黑眸中有墨色暈染開來,幽幽冷冷的,宛如深不見底的黑潭。
良久,他才緩緩說道,「改日,我到府上拜會太師,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