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傻
福全公公也是宮裡的老人,甚至是皇帝身邊知道最多秘密的親信。
看著原本該鮮衣怒馬、不識愁滋味的王爺,寧願冒死征戰四方,踩著屍體建立功名,不知當年那位地下有知,又該作何感想?
墨天騏終於扔下筆,沉沉地望著墨雲霄,心知他什麼都聽見了,卻一個字也不肯答。
「說吧,皇弟有何事?」
猜得沒錯的話,皇弟是為了北月國和親一事而來。
除了天聖國以外,北月算是鄰國之中實力強大的佼佼者,而且境內盛產煤鐵礦,自從被墨雲霄打趴下以後,便按時歲貢,以礦藏交換商業資源。
原本兩國會一直如此相安無事,誰知北月國的安妍公主,自打聽說了墨王的事迹,便傾心不已,不知從哪託人弄到墨王的畫像,從此神魂顛倒,誓言非他不嫁。
北月王一來拗不過掌上明珠的哀求,二來也覺得女兒若有幸成為墨王妃,也不失為一個維持兩國和平的籌碼。
畢竟在天聖國眾人皆知,墨王的地位遠遠高過各個皇子,甚至曾傳出諸多流言蜚語,天聖國君有意將皇位傳給這個最年幼的弟弟。
要是押對了寶,不僅北月國可高枕無憂,還能趁機發展軍事經濟,何樂而不為?
對北月王來說,這可是一門穩賺不賠的生意,又可以成全女兒的心愿,便趁著歲貢的時節,浩浩蕩蕩地派出和親隊伍隨行。
墨天騏對皇弟的性子知之甚深,此事一直壓下不提,便是打著緩兵之計的主意。
一來要是安妍公主德行有虧,他自然不能有損天聖國威,答應這門親事。
二來,墨王可是出了名的厭惡女人近身,就算安妍公主美如天仙,墨天騏也沒把握能讓他點頭答應。
然而負責接待的禮部尚書,許是年關將至,被諸多事務沖昏了頭,竟在朝堂上當眾提出此事。
向來波瀾不驚的墨王雖置之不理,但修長的手指輕撫著龍淵劍,背後寓意不言而喻。
墨天騏原本就被那把龍淵劍搞得坐立難安,萬分頭疼,如今又被該死的禮部尚書一攪局,他簡直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草草結束朝會,他就把明顯有話要說的墨王弄到御書房,省得血濺金鑾殿。
如今還要拉下顏面主動開口,這皇兄當得也忒憋屈了……
這回墨雲霄倒是很給面子,淡淡地說道,「北月國若敢指名本王聯姻,臣弟便請旨出戰,不出三月可攻下北月國都。」
直截了當地表明立場。
至於拿下北月國后如何統治,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墨天騏慍怒地拍桌,「胡鬧!戰爭之事勞民傷財,豈可兒戲?」
墨雲霄眉毛也沒抬動半根,倒是頗有興緻的回嘴,「婚姻大事亦然,不可兒戲。」
「……」
身為一個坐擁後宮三千的帝王,這兩件事自然不能放在同一個水平討論。
但墨雲霄的態度卻引起墨天騏的好奇心。
他迅速換了張臉,笑吟吟地說道,「據說安妍公主長得閉月羞花,個性溫柔又擅長騎射,還知書達禮,對皇弟傾心已久,拒絕了各國皇子的聯姻請求,十三難道一點都不動心?」
這可不是八卦,就是關心一下自家十三弟的擇偶條件罷了。
墨雲霄慵懶的瞥了皇帝一眼,「福全公公,給皇兄倒杯茶吧。」
皇帝叨念得不渴,他都聽乏了。
墨天騏摸摸鼻子,好唄,看起來是不動心。
等到福全公公俐落地給皇帝換了杯茶,墨雲霄才悠悠地開口。
「今日臣弟進宮,有一事相求。」
雖說是求,但那態度不咸不淡,比頤指氣使還糟糕。
墨天騏素來暸解他的個性,也沒發作,捧起蓋碗茶,漫不經心地說道,「何事,皇弟儘管說吧。」
他淺啜了一口新茶,微微燙口,墨雲霄的話語如同平地驚雷響起。
「臣弟有一心儀女子,請皇兄賜婚。」
「什麼?」墨天騏手一顫,蓋碗茶差點滑落,他砰的一聲把茶碗隨意一扔,茶水飛濺而出,弄濕了一疊奏摺也不管。
他雙臂搭在御案上,雙眼發光,「皇弟是認真的?你真對女人有興趣?」
早說嘛,害他成日惦記著小十三孤家寡人,寂寞得緊。
「賜婚也成,要不好事成雙,皇弟連同安妍公主一併娶了吧?」
墨天騏只是隨口這麼一說,墨雲霄卻淡淡瞥來一眼,「女人多了有何用?」
眼前這位不就成天被後宮鬧得頭疼心煩?
他又不傻。
皇帝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氣餒,再接再厲的套話,「說要賜婚,總該讓朕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吧?」
墨雲霄屈指輕敲椅背,久久不語,半晌才緩聲開口,「我帶她去見過母妃了。」
這一刻,他們之間才是兄弟,而非君臣。
墨天騏聞言一顫,原本的興奮情緒逐漸冷卻,似乎有些感傷。
「是了,每年這個時候,你都會到白馬寺陪雲太妃過冥誕。」他揉著額角,為這幾日墨王缺席朝會找到解釋。
墨雲霄手指一頓,輕描淡寫地說道,「此事還多虧了父皇當年下旨,不讓母妃身後配享太廟,母妃才得已和雲家人在白馬寺團聚。」
他面上毫無波瀾,好像只是在評論一段無關緊要的朝政,但其中深意,恐怕也只有兄弟二人聽得懂。
墨天騏胸口劇烈起伏,定定的凝視著墨雲霄,好像一瞬之間蒼老了許多。
「你都知道了。」威嚴低沉的嗓音帶著沉沉的怒,像是風雨欲來的天空,一觸即發。
這件事本該是秘密,十三又是如何得知?難道他這幾年一直沒放棄追查雲妃的死因?
墨雲霄坦然無畏地回望,「早知道了。」
至於怎麼知道的,墨天騏稍加推敲也猜想得到,多半是十三小時候養在太後宮中,無意間聽人談論起,才拼湊出蛛絲馬跡。
當年,雲妃難產,又遭遇毒殺,朝中有一派人認為這就是惑國妖妃的下場,牌位不配遷入皇室宗廟,
身為東宮太子的墨天騏,便上奏先帝,雖雲妃身後可下葬妃陵,唯牌位不可入太廟,何不交由白馬寺供奉香火,一來安撫群臣,二來也對雲妃在天之靈有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