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惡不赦
從傾香殿的雕花窗望出去,窗欞沾染了飛雪,幾株紅梅佇立,不由得讓人心生溫柔。
就連巍峨的宮殿都像是覆上了白紗,格外的靜謐與安詳。
慕榕翩然起身,躬身道,「啟稟皇後娘娘,臣女資質駑鈍,眾所皆知。生來無才無德,琴棋書畫樣樣不精,著實心中有愧,不敢班門弄斧,謝皇後娘娘體恤。」
換句話說,只有花容月貌是唯一的優點唄。
語罷,端起玉杯一飲而盡,聊表心意,她也不願意虛有其表,只靠這張臉縱橫江湖啊!
哀傷,真是哀傷!
慕榕施施然落座,繼續當她的水仙花。
這一番自黑的言論,卻差點把寧羽桐手中的畫筆給嚇掉了。
身為太師之女,竟當眾勇於承認自己無才無德,還說得這麼天經地義理所當然,論臉皮與城牆的距離,慕榕恐怕是天聖國國史上第一人啊……
安妍公主方寫了一幅龍飛鳳舞的字,聞言也微微一愣。
這女子.……還真是特別,竟然毫不猶豫地承認自己是個草包?
那她費了這麼一番功夫,又是題詩又是作畫,究竟在為誰辛苦為誰忙?
心頭堵了口氣,卻是騎虎難下。
皇後娘娘神色未改,頷首道,「榕兒不必過謙,如此謙遜,倒像是本宮蓄意為難了。也罷,妳便隨意演示一番才藝,當作是與諸位同樂吧。」
翻譯成白話文,就是既然沒有才華,不如表演個娛興節目,讓大家看笑話也好,看熱鬧也罷,總歸是有點參與感。
慕榕又是微微一笑,起身道,「承蒙皇後娘娘厚愛,臣女愧不敢當。日前二哥教了臣女一套拳腳功夫防身,倒是打退了不少心懷不軌的小賊,皇後娘娘若有興緻,臣女就獻醜了。」
這番話,聽得皇後娘娘精緻的妝容差點沒裂開。
好啊,哪壺不開提哪壺?
為了除去眼前這個禍害,她損失慘重知道不?不僅沒有傷到慕榕一根頭髮,還把菁英暗衛全都賠了進去,她心疼肉痛,偏偏敢怒不敢言,誰教全天下沒人敢明目張胆地得罪那個魔王?
皇后綳著母儀天下的尊嚴,咬碎了銀牙,擠出硬梆梆的微笑,「今日是賞梅,若是演示功夫,傷了人就不好了,榕兒的心意,本宮知曉了,坐吧。」
慕榕十分惋惜的低頭,乖順地應道,「是。」
內心偷笑到快抽筋。
哎哎哎,背靠大樹的感覺好爽啊。
楚情萱見慕榕膽敢給皇后軟釘子碰,內心又是一陣憤憤不平。
她執著畫筆,半開玩笑地說道,「慕小姐倒是一如以往的坦率直爽,妳還是保持這種自知之明,別輕易辱沒了天聖國女子的名聲吧。」
聽起來像是玩笑話,實際上卻勾起了在場女子心中的不平。
突然間,一個細聲細氣的嬌婉嗓音響起,「如此無才無德的女子,竟也敢高攀墨王爺?豈不成了天聖國的笑柄?」
宛如一顆石子投入表面平靜的湖水,卻激發了千重浪。
率先開戰的竟然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女,身穿刺繡妝花裙,手裡捏著巾帕,小臉蛋紅撲撲的,似乎對於自己斗膽說出這種尖酸的話語有點不敢置信。
慕榕微微頷首,不錯不錯,勇氣可嘉。
如果原主的記憶沒錯,這少女是太常寺卿家的女兒,名叫卞如意,表面上是傅玫郡主的手帕交,實際上也不過是太妹身旁的小跟班罷了。
此番率先站出來diss慕榕,恐怕是為了好姐妹出氣。
皇後娘娘手中端著鎏金深蓮紋蓋碗茶,細細品茗,似乎沒聽見底下的動靜。
那心裡可樂著呢。
見慣後宮嬪妃高來高去的心機手段,偶爾欣賞一回少女們直來直往的口舌之戰,也算是一種調劑。
看到眾家千金頗有群起圍攻之意,皇後娘娘乾脆裝聾作啞,只管悠閑的喝茶。
卞如意的一番話,開啟了少女們堵塞在心中的暗閥,再加上皇後娘娘默許,一時之間,針對慕榕的人身攻擊如羽箭般飛來。
有說她仗勢欺人,橫行京城卻無人管。
有說她不知禮數,視女子閨訓如無物,簡直敗壞風氣,不成體統。
還有說她個性跋扈,不把皇室臉面放在眼裡,任性妄為,害得四王爺成為京城茶餘飯後的笑柄。
一個個的都為四王爺抱不平,皇后聽得內心樂開了花,表面上卻幽幽地凝視著花窗外的雪梅,彷彿若有所思。
見狀,少女們底氣更足了。
翰林院侍讀學士家的梅婉兒,長姐正是四王府家的梅姨娘,久聞慕榕的惡形惡狀,再加上她對墨王的傾慕,再被其他人的言語煽動,便脫口而出。
「若不是妳從中使壞,當初嫁入四王府為正妃的就是楚晴嵐,哪輪得到妳膽大包天,還敢與四王爺義絕!不去廟裡當姑子長伴青燈古佛也罷,如此囂張狂妄的出入在世人眼前,真不知羞恥為何物!」
另一個大腦不及嘴快的女子,戶部侍郎之女王菁菁憤然接話。
「墨王何等的尊貴,竟會被妳迷惑,必定是妳行為不檢,用不正當的手段去算計墨王。像妳這種不知女誡為何物的女子,如何擔得起墨王妃的名頭?」
這些女子,用刻薄的話語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把心中的不平和嫉妒全數撒在慕榕身上。
寧羽桐聽得火冒三丈,差點沒把手中的狼毫給折斷。
她揮手示意宮女收起墨梅圖,走回自己的席位,正要給自家好姐妹撐腰,卻發現.……
好唄,小榕榕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眾人群起攻之,說得口沫橫飛,把她講得十惡不赦,好像該立刻浸豬籠,處以極刑似的嚴重。
那慕小姐都在幹啥呢?
儘管被罵得狗血淋頭,她依舊淡定得很,面前的青花小碟盛著一整盤形狀完美的瓜子仁,堆得小山高,好像這些少女的攻擊,只是街邊耍猴戲的雕蟲小技。
瞧著寧羽桐回座,還悠悠地將那碟瓜子推過去,挑眉笑道,「吃嗎?」
「吃。」寧羽桐沒好氣的接過,挑了幾顆扔進嘴裡,內心的怒火也削減了幾分。
人家正主兒都這麼雲淡風輕,她有什麼好火上添油的?
看戲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