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有蹊蹺
兩人悄悄的靠近上房,正好聽見墨景淵砰的一聲,用力拍了桌子,嘴裡還在大聲嚷嚷,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發脾氣。
「邢珩!你把掌柜的叫來,伺候的都是什麼酒菜?這種粗糠劣酒也敢拿來以次充好,唬弄本王?」
哐啷一聲,酒杯砸在門邊,摔了個粉碎。
邢珩小心翼翼地勸道,「王爺,此處是窮鄉僻壤的小山村,怕是真沒有好酒好菜,不如……」
房裡又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動靜,墨景淵摔碎了杯碟碗盤,怒火更熾。
「你說那群龍武軍是不是故意使壞刁難?好好的驛站不住,偏要讓本王住在這種骯髒破爛的鬼地方?等本王回到京城,一定要稟明父皇,摘了他們所有人的腦袋!」
屋子裡墨景淵還不解氣,大聲罵罵咧咧,都是些沒營養沒內容的氣話。
慕榕聽了幾句便失去耐心,輕扯赤炎的衣角,原路返回,在他耳邊低語,赤炎二話不說領命而去。
為免跟墨景淵的隨從狹路相逢,暴露身份,慕榕拉低披風的帽,快步走進白辰的房間。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藥味兒撲鼻而來,慕榕想溜也來不及了。
白辰以誠懇真摯的眼神,端上一碗熱氣騰騰,還泛著苦澀藥味的湯藥。
此行苦寒險峻,白辰自詡為小機靈鬼,早做好萬全的準備,一住進客棧就忙著跟小二商借火爐,親自熬藥給慕榕袪寒。
就連桌上冒著熱氣的參須首烏玉竹雞湯、當歸生薑羊肉,都是他拿了藥材吩咐廚房料理,絲毫不敢大意。
王妃是王爺的命,只要保護好慕榕,說不定王爺就捨不得有什麼萬一……
「王妃,幹了吧。」白辰將葯碗遞過去,深怕慕榕不賞臉,可憐巴巴的說道,「屬下熬了很久,在這山村野店太不容易了……」
他啥沒有,信手拈來就是厚顏無恥,尤其王妃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裝萌賣慘他都行!
慕榕不忍拒絕,表情欠奉的端過湯碗,眼皮子發顫,以壯士斷腕的精神,咕嘟咕嘟大口喝下。
老天!這湯藥簡直比人生還苦!
她忙不迭的接過玄蒼手中的蜜餞扔進嘴裡,用糖桔的酸甜逼退咽喉間的藥味,好半晌才緩過來。
慕榕小臉皺成一團,說多嫌棄有多嫌棄,咬牙道,「出門在外多有不便,就別瞎忙了,我身體素質好得很。」
白辰笑嘻嘻地應了聲是,轉身就去擺膳,把那孩子氣的抗議拋在腦後。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有備而來,包袱里裝的全是名貴藥材,誰也不阻止他代替主子照顧好王妃。
玄蒼正幫著給慕榕盛湯,突然動作一頓,低聲道,「主子說過王妃怕冷,這趟去北月國,要繞到雪山獵幾頭紅狐,給王妃做大氅好過年.……」
他還和青洛興緻勃勃的規劃好路線,勉勵彼此絕對不能輸得太難看,言猶在耳,如今主子卻下落不明.……
赤炎進門時剛好聽到這一段,見王妃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眸光冷冽如刀鋒掃過玄蒼,凍得那個不懂事的孩子渾身哆嗦。
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看到王妃眼眶都紅了嗎?
「先吃飯,有事待會再說。」慕榕擠出一抹笑容,招呼著赤炎坐下。
她接過雞湯默默的喝,努力往嘴裡塞食物,藏起心中不小心打翻的滾燙熱淚。
獵什麼紅狐皮?她哪裡就那麼嬌弱了?
寒冬沒什麼好怕的,怕的是再也沒人捂得暖絕望的心。
不知不覺間,墨雲霄已經把她寵成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溫室花朵,好像天塌下來都有他扛著撐著,什麼也不用愁。
如今他生死未知,可能正困在某個角落等待救援,她絕不容許自己表現出一絲脆弱。
別說只是漫天風雪,前路迢迢難行,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闖上一闖。
屋裡的氣氛有些凝重,就連白辰也不敢多嘴,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來活絡氣氛。
赤炎沉著臉,快速用完晚膳,放下碗筷又拿出羊皮圖卷,打算用正事來轉移她低落的情緒。
他刻意避人耳目,悄悄前去龍武軍弟兄們歇息的大通鋪轉了一圈,帶隊的石參將見到赤炎現身,又驚又喜,鉅細彌遺的彙報了這幾日的所見所聞。
按理說,墨王行蹤不明,傅玫被奪了公主封號,倉促送往北月國和親,墨景淵要麼留在丹梁城尋找皇叔,要麼得親自去給安晉個交代,總歸是有重責大任在身。
但墨景淵卻歸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多留,帶著白辰點撥去保護他的龍武軍十人小隊,倉促離開丹梁城。
據說是六王府來了密報,墨王奪了傅玫的封號,未免情勢有變,皇帝有意提前給安妍公主指婚,墨景淵才風風火火的日夜兼程趕路回京。
慕榕端著湯碗的手一頓,挑眉道,「哦?墨景淵當真對安妍公主如此上心?」
看不出來墨景淵這花花公子,竟然是個多情種,奔著惹怒皇帝的風險,也要趕回來湊熱鬧。
稍有眼力見兒的都看得出來,墨天騏對墨王有多在意。
墨景淵要是存心討好皇帝,就該待在丹梁山,夙夜匪懈的搜尋墨雲霄的下落——就算不認真找,至少也要裝得像。
如今他放著皇叔有難不管,把兒女情長、風花雪月放在第一順位,就不怕皇帝怪罪於他嗎?
當然,這個邏輯是建立在皇帝真心愛護墨王的前提下才說得通。
「有一件事倒是頗為古怪。」赤炎細細推敲道,「石參將始終覺得不對勁,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特意避開驛館,凈挑些山村野店落腳。但六王爺的表現,卻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墨景淵每到一處客棧,都會像今日一樣大吵大鬧,弄得雞飛狗跳,上上下下不得安寧,把負責護衛的龍武軍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平日雖然難免有皇子的脾氣,但也不至於如此撒潑耍賴樣樣來,若不是腦袋給凍壞了,就是其中必有蹊蹺。
慕榕微眯著眼,纖細手指順著羊皮圖卷上的地圖路線,一路指向皇城。
石參將帶領的小隊是龍武軍的精銳,他既然察覺到風吹草動,代表還有人盯著墨景淵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