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笨

  侍衛頭子見顧旻不置可否,眉眼微慍,態度轉趨恭敬,陪笑道,「尋找公子到府中作客乃是家主的意思,在下一時心急找人,又都是個粗笨的,才鬧出了這麼大動靜,還請公子見諒,移駕跟在下走一趟吧。」

  他沒了方才的囂張,一個勁兒的賠不是,顧旻神色稍緩,頷首道,「走一趟倒是不妨事,不過諸位如此牽連無辜,倒成了顧某的不是,趕緊賠了酒樓掌柜的損失,切勿擾民。」

  慕榕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默默的退到墨雲霄身邊,把主舞台讓給顧旻,靜靜的看著小乞丐要裝逼到何時。

  侍衛頭子終於找著了人,比什麼都歡喜,就算顧旻讓他搬磚翻跟斗他都無二話,更何況只是公款報銷幾兩銀子?他擺擺手,便有侍衛取出幾錠銀子扔給掌柜,豪氣道,「這些足夠連同那位公子的份兒一起付了。」

  終於找到人可以交差,他們壓根兒沒心思繼續跟慕榕糾纏,侍衛頭子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公子請。」客氣有禮的帶著顧旻走了。

  顧旻一慣的雲淡風輕,連眼神都沒多分給慕榕一個,倒是在步出包廂前,視線對上墨雲霄沉邃的眼神,後者微微頷首,似乎瞬間交換了微妙的訊息。

  慕榕注意到兩個男人細微的互動,玻璃心碎了滿地……顧旻啥時跟她家夫婿眉來眼去、暗中勾結,她咋地啥都不知道?

  到底誰是誰的枕邊人?心塞啊!

  那群凶神惡煞一離開,酒樓里飽受驚嚇的眾人紛紛回過神,掌柜的也忙著指揮小二處理善後,沒人注意到這場鬧劇的罪魁禍首也跟著悄然離開。

  慕榕打了一場架活動活動筋骨,心情頗好,被墨雲霄摟著並立在酒樓檐角,俯瞰著底下街道的動靜。但思來想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憋著滿頭問號,等著好好拷問身邊這位莫測高深的高人。

  顧旻被帶上一輛馬車揚長而去,雕木寶蓋車頂懸挂著書寫了「朱」字的燈籠,在夜色里尤其醒目。

  墨雲霄唇角微微勾起,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有人已經提前把苦差事全給辦了。

  慕榕斜眼望著男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委實氣不過,暗戳戳的在他腰間掐了一把,沒好氣的說道,「從實招來,你是不是跟小乞丐勾串了什麼?他為何放著大理寺不管出現在這裡?」

  就算此刻人不在京中,那些文武百官、皇親貴胄的風吹草動,也逃不過墨王府的眼線,她就不信顧旻南下的行蹤能瞞得了神通廣大的墨王。

  面對慕榕的質問,墨雲霄笑而不語,低頭凝視著懷裡炸毛的小野貓,黑眸深邃溫柔,耐心專註,看得她心頭怒火不知不覺偃旗息鼓。

  想想也是,墨雲霄帶著王府菁英部隊不遠千里而來,當然不會只是碰碰運氣,從夢佳娘親口中探問蛛絲馬跡,這種做法既沒效率又不靠譜,太侮辱墨王的智商,顯然他跟永安方丈背後另有謀算。

  說起永安方丈,早在樓船繞道京城時,他就神出鬼沒的消失了。墨雲霄只言簡意賅地提了兩句,如今京城形勢未明,暗潮洶湧,永安方丈總得回去壓壓陣,以免大舅子忙不過來。

  當時慕榕才恍然大悟,原來慕安跟墨雲霄沆瀣一氣,暗地裡兜著局面,瞞下京城裡的眾多耳目,他們才能一路順風順水的來到南方,毫無波瀾。

  如此看來,顧旻此番前來,不見得跟他們是同一路,但無庸置疑的是矛頭也指向朱家。

  區區一個皇商,竟然勞煩大理寺卿親自出動,朱家背後隱藏的貓膩恐怕不簡單——要知道大理寺只有一個頂頭上司,那就是皇帝,大老闆會外派顧旻來出任務,肯定是查水表來了。

  至於墨雲霄會縱容她高調的暴打朱家侍衛……肯定是早就知道顧旻的計劃,等在這兒橫插一腳,方才他們交換的那個眼神,估計就是完成結盟儀式吧。

  哎,慕榕被這些彎彎繞繞弄得頭暈,沒出息的抱緊男人精實的腰,撿起滿地玻璃心咕噥道,「一天到晚裝深沉,就我傻不愣登,沒料到你早就布好棋局,等著請君入甕呢。」

  想想有些意難平,她氣呼呼的抱怨道,「討厭,為什麼出力的都是我?」跟智商在線的墨王比起來,她活脫脫就是一介武夫,只配干一些出手傷人的勾當。

  墨雲霄面不改色地指正道,「胡說,出力的都是我。」

  慕榕老臉一紅,差點沒一掌將他推下樓,「無恥!你這樣會沒老婆的知道不!」夫君假高冷怎麼破?

  他被小妻子嬌俏的模樣逗得不行,笑著給了個甜棗,「現在想通也不遲,還不算太笨。」

  慕榕冷笑著使出殺手鐧,「沒,跟墨王爺比起來簡直天差地遠,我還有好多事兒沒想通呢,不如今晚你獨守空閨去吧。」

  存心讓他體會一把寂寞空虛冷的滋味。不料她還是低估了墨雲霄解鎖厚臉皮技能的速度,他撫在她腰間的大手不懷好意地摩挲,神色自若地說道,「樓船上諸多不便,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今晚為夫好好跟榕榕袒裎相見,徹夜長談,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慕榕:「……」我信你個鬼!

  墨雲霄笑著俯身在她唇角一吻,「抱穩了。」摟著她縱身一躍,身影倏忽如一陣輕風,轉眼間就消失在夜色里。

  酒樓鬧出的這場動靜,不過是投在湖心的一顆小石頭,雖蕩漾出一圈淺淺的漣漪,轉眼就恢復平靜,這便是朱家在當地深厚的底蘊,沒人敢斗膽過問一句。

  羿方縣城最熱鬧的一條街,幾乎是環繞著朱府而建。

  古樸的黑瓦白牆,猶如重巒疊嶂的山巒交相輝映,矗立於鬧市一隅,亭台樓閣奢華而不宣揚,是典型的南方大戶人家。

  朱府做的是織造生意,根據青洛的消息,夢佳的親爹朱遠與羿方縣的官辦織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每年從南方運到皇城的織品,多是經由朱遠之手。

  他不僅向各大布莊採辦布疋,手上也有南方最好的綉坊綉娘,宮裡細膩舒軟的綢緞、繁華似夢的織金雲錦、美如雲霞的刺繡霓裳,半數以上都來自朱家的布莊。

  只要讓天家人高興滿意,朱家的皇商地位就是榮華富貴的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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