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放過榕兒吧
皇後早接到管事姑姑通傳,見墨景熙滿眼血絲,蒼白且疲憊的闖進正殿,眉心微微蹙起,淡聲吩咐道,“來人,給四王爺備碗筷。”
侍奉的宮女俐落的擺上赤金鏨花餐具,皇後才嫻靜的抬眼,“熙兒,坐吧。”
“母後,兒臣有要事相商,請恕兒臣失禮。”墨景熙也不落座,撩袍就跪在皇後麵前,俊秀的臉上掩不住的焦急與憤怒。
皇後臉色微微一沉,揮退殿中的宮女,隻留管事姑姑在旁邊伺候著,便親手扶起墨景熙坐下。
她不急不躁,頗有興致的為墨景熙布菜,“熙兒最喜歡吃三鮮鴿蛋,還有今日的口蘑炒雞片甚好,多吃點。”
管事姑姑盛上一碗碧粳粥,笑道,“四王爺開府出宮以後,便不曾陪伴皇後娘娘用膳,今兒個倒是來得巧,都是四王爺往日愛吃的菜。”
墨景熙麵色凝重地盯著黃釉暗雲龍盤碗,一語不發,他很暸解母後,她從不直截了當的回答他任何問題。
他表現得越急,母後就會想盡法子磨他的性子,外人眼中溫潤如玉的墨景熙,不過是皇後手中打磨得光滑圓潤的一枚棋子罷了。
皇後淺淺一笑,心裏卻是暗自歎息。
熙兒一向是皇子中的佼佼者,也是她最大的倚仗,近日卻走了黴運,為了一個四王妃弄得灰頭土臉。
墨天騏向來與皇後相敬如賓,不遠不近的維持著帝後的和諧。但日前卻在皇後這兒把話說白了,要是熙兒再鬧出治家不嚴的醜聞,她這個做母親的也難辭其咎。
皇後逼不得已,隻好頻頻給墨景熙支招,首先要他在家韜光養晦,等風波平息後,再每日去太師府走動走動,至少要讓外界感受到四王爺挽回四王妃的誠意。
沒想到熙兒勤快的去了幾日,不隻沒見著慕榕的麵,連慕太師都避而不見,皇後實在沒轍,隻好走了一招險棋。
想必墨景熙火急火燎地進宮,必定與此事有關。
皇後見墨景熙也不動筷,臉色越發深沉,便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問道,“熙兒因何如此心緒不寧?母後讓你去辦的事,成了?”
墨景熙見皇後主動提及,這才鬆開緊握的拳頭,急切的說道,“母後,兒臣按照您的吩咐,去到白馬寺北麵的荒山,但.……榕兒卻消失了。”
皇後臉色微微一沉,蹙眉道,“你說什麽?那蕭媛呢?她和慕榕一起失蹤了?”
這不可能!為了這次的行動,她可是派出鳳儀宮培養已久的得力心腹,怎麽可能出岔子?
就她所知,今日是慕榕的生辰,往年蕭媛都會帶著女兒前往白馬寺參拜,今年應當也不例外。
因此皇後派出了菁英暗衛,暗中迷昏了太師府的馬夫,再偷偷把馬車駛向荒山,營造成盜賊綁架勒贖的場麵。
太師府發現夫人小姐遲遲未歸,定會著急忙慌,焦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此時讓墨景熙率領一隊人馬,前往荒山打退盜賊、救回蕭媛和慕榕母女倆,那與慕家的關係勢必就和緩了,說不定慕榕也會因此感動,念起她往日對墨景熙的情意來。
皇後推敲得入情入理,卻不知計劃哪裏出了差錯,派去的暗衛和慕榕都消失無蹤,現場隻剩下一灘血跡。
最重要的是壓根兒不知道是誰的血,這事就難辦了。
皇後聽完墨景熙細細說完,臉色驟變。
該死!難道那暗衛失手傷了人,自己畏罪潛逃了?
墨景熙見母後滿眼陰鬱,一顆心有如墜入冰窖。
他壓抑下憤怒質問的衝動,維持著斂首垂眉的謙恭姿態。
榕兒生死未明,現在不是跟母後對質的時候。
他一見到那灘血跡,不由得往最壞處去想,母後該不會是明麵上派人擄走慕榕,實際上卻暗中讓暗衛殺了她,以絕後患?
慕榕一離開四王府,其他對皇位有覬覦之心得皇子,勢必會蠢蠢欲動,極力於拉攏慕家。
說句難聽的,即便慕榕是二嫁,但是看在她身後娘家的實力上,其他皇子也會願意迎娶她作為平妻。
母後說不定就是為了斬草除根,才會痛下殺手,再讓他親眼目睹慘狀,滅了他拘泥於情愛之心。
從小母後就是這樣對他的,但凡墨景熙醉心之事、心愛之物,甚至是傾心之人,在權位麵前都無關緊要,過去的楚晴嵐是如此,如今的慕榕更是如此。
凡是阻擋在他帝王大業前的人事物,母後都會雲淡風輕的鏟平,再讓他細細體會失去的痛苦。
好聽點是鍛煉心性,說白了就是剝奪他所有樂趣,把眼光放在金鑾殿上的龍椅。
難道父皇……就是如此孤獨的站在權力的巔峰,身邊竟無真心愛他伴他之人?
就算黃袍加身,擁有滔天的富貴,無上的榮華,又有何意義?慕榕又何其無辜?
墨景熙頹喪地歎了口氣,“熙兒鬥膽,懇請母後放過榕兒吧。”
燭光明滅之間,他神色黯然。
如此怯懦的模樣,如何擔當得起傅皇後心中的期望?
她十五歲入宮,一步一步走到後宮之主的位子上,誰又能明白韶韶芳華在無止境的等待中空轉的悲哀?新人笑聲婉轉嬌柔,舊人隻能在深沉的夜裏日漸衰老。
苦心沉潛多年,把所有期望寄托在唯一的嫡子身上,她又有何錯?
皇後目光微凝,唯有起伏的胸口泄露了一絲怒氣。
她怎麽就生了這樣一個缺心眼的兒子,還懷疑到她頭上來了?
“熙兒,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母後是在想方設法讓你們破鏡重圓?你對慕榕有情,她又是重臣之女,母後怎可能對她痛下毒手?”
皇後勉強按捺下脾氣,好聲好氣的勸解。
說白了就是慕榕還有利用價值,殺了豈不可惜?而且就算要殺,她也會借刀殺人,絕無可能用自己的心腹,還落得蛛絲馬跡被發現的風險。
這種虧本生意,從來不是她的作風。
墨景熙一怔,心頭微鬆,若非母後下了毒手,那慕榕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那女人詭計多端,說不定已經自己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懊惱道,“是兒臣多慮了,母後恕罪。”親手端了一盅秋梨燉金絲燕窩,恭敬的呈給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