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那雙腿嗎
作為他們的私人醫師，柯黎十分清楚舒嘉芮是那種特別抗拒醫療檢查的人。
倒不是說厭惡，隻是大多數時候她都覺得簡奪太小心翼翼了，沒必要麻煩。
就說她懷孕的那段時間吧，雖說B超之類的不能總做，但其他需要化驗的項目，隻要對身體沒有危害，簡奪都會經常讓他去老宅，幫舒嘉芮看看。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再加上孕期心緒不穩定，他明顯感覺到舒嘉芮的不耐。
沒想到今天竟然轉了性，比從前每一次都好說話。
“簡奪他隻是擔心我罷了。”舒嘉芮低頭笑了笑，“如果隻是做這樣一點事情就能讓他放心，我為什麽不呢？很劃算，不是嗎？”
“你能這樣想最好。“柯黎一邊做準備工作，一邊和她閑聊，“有時候我也覺得簡奪過於小心，婆婆媽媽的和他的硬漢形象一點都不符，不過誰讓你是捧在手掌心的寶貝呢，就也能理解了。就像現在我和小美在一起，其實我也每天會下意識關心她身體情況，三天一小診，五天一小查，很正常，沒傷害就行，都是圖個安心罷了。”
舒嘉芮認同地點頭。
“好了，我們開始吧！”
舒嘉芮瞧著通透的不行，也無須他多言多勸，於是柯黎便也開始了自己的本職工作，“第一個項目是……”
走廊盡頭，溫暖舒適的房間裏。
司徒美控製著輪椅轉過身來，“開門見山地說吧，你給柯黎的提議他和我說了，但被我拒絕了。”
簡奪挑眉，心中有了類似的預想，沒覺得太驚訝。
司徒美見他不言，繼續道：“剛才你說有話和我說，其實就是想勸我的吧？謝謝你和嘉芮為我奔忙，可不用了，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簡奪扯了下西裝長褲，坐在她後手麵的沙發上，長腿交疊，好不肆意，“你想多了，我沒有打算勸你的意思。”
“沒有？”
司徒美其實也覺得簡奪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有嘉芮在，他應該也還是希望她能承了警局的那個工作。
“自然。”簡奪氣定神閑，“我們不過是個提意見的，去與不去，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謝……謝謝。”司徒美頷首道謝。
她本來以為要費一番口舌，不過這樣也好。
一段小插曲罷了，過了就過了。
“那我就沒什麽想說的了。”她深吸一口氣，“為了這麽點小事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
“客氣。”
簡奪抬頭，玩味地看著她，“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怎麽會特意來找我說這件事？就算有誰真的不希望你放棄，希望你再多考慮一下，那也應該是對方主動找上你，而且，為什麽你覺得這個人會是我，而不是嘉芮？”
司徒美放在大腿上抓著披肩的手驀然收緊。
“你心裏其實還沒有那麽堅定，對嗎？”簡奪目露了然。
“你胡說！”司徒美亟不可待的否決，而後，她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情緒太過激動，掩飾性地攏了攏頭發，“好了，我沒什麽要說的了，今天浪費你的時間了，不好意思，有機會帶著嘉芮來家裏，一起聚聚。”
簡奪沉默以對。
快到門口處，司徒美理了理呼吸，纖長的四指搭在把手上，她想，這就是她要的。
她絕對、絕對不會後悔。
“真的想好了嗎？”簡奪忽然背對著她開口，“永遠把自己藏起來，除了柯黎和最親近的人，不與任何人交流。”
司徒美骨節泛白，涼爽的天氣下，額頭上偏偏生出豆大的汗珠。
“我知道你答應了柯黎不會再尋短見，可你今年才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人生還有往後的大幾十年，你真的想好，要永遠不邁出這一步了嗎？”
“為什麽要在這裏說教，你根本什麽都不懂！”司徒美悲慟地閉上眼睛，口中喃喃：“你什麽都不知道……”
簡奪回身，看著眼前微微顫抖的背影，目光中是掌握一切的神情。
“如果還和從前一樣，你以為我會拒絕嗎？”司徒美聲音低低的，“不，我一定不會，反而我會用盡全力，獲得別人的認可，我會實現我的夢想，會成為警局的座上賓！”
“我，司徒美，在追蹤與反追蹤的領域裏，超越我的人世界上屈指可數！”
“可現在情況變了，什麽都變了，一個連站起身都做不到的人，怎麽會被認可呢？也許他們表麵上對我服氣，但背地裏隻會喊我瘸子，不，瘸子好歹能走，我怎麽配呢？我現在這個狀態叫癱瘓，癱瘓你知道嗎！”
“我聽柯黎說，你去找過彌沙市的張局長了。來，讓我猜猜，你一定給他施加了非常沉重的壓力吧！讓他必須接受我，還要敬著我，而那個張局長呢？人家一定對我非常不屑，正愁眉苦臉的想盡一切辦法擺脫我呢吧？既然如此，我做做善事，主動退出，幫幫他不好嗎？就當是積德了！”
“簡奪，你剛才問我是不是在以後的數十年裏永遠不邁出這一步，我可以堅定地回答你：是的。與其活在你們營造出的美好世界裏，不如維持現在的狀況，我覺得沒什麽不好。”
司徒美慷慨激昂地說完後，仿佛泄了全身的力氣，靠在輪椅背上，呆呆地盯著門扶手，目光虛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和簡奪說這麽多。
也許是知道他根本不會在意，而這些埋在心底的秘密，她也找不到合適的人傾訴。
柯黎也好，嘉芮也好，他們是真正關心她的人，他們一直在想辦法讓她過得好一些，舒心一些。
她舍不得和他們說這些喪氣的話。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簡奪眸光犀利，一針見血，“所到底，你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罷了。”
“不，不是這樣的！”司徒美頻頻搖頭，痛苦地把臉埋在掌心裏，“我隻是覺得別人不能接受，我害怕其他人異樣的眼光……對不起……”
“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人之常情，你不必為此感到抱歉。”簡奪安慰她，“隻不過有件事情我要糾正你一下，我並沒有為了你去給張局長施加壓力，我本來的打算是讓你們見一麵，互相考核一下，成就成，不成也不會強求。隻是，我不明白，你覺得自己超乎常人的地方在哪兒？那雙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