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放不下的往事
除了外出應酬，陸用之每天都是在麥琪家裏吃晚飯。晚餐都是以西餐為主，有時候，陸用之饞了，會親自下廚，用幹紅辣椒燒個家鄉菜解饞。
這個菜麥琪是不敢碰的。有一次，她嚐了嚐，喝了兩大杯水才停止咳嗽，臉紅的像醉酒似的。
吃過晚飯，一般麥琪會彈奏一曲。彈得最多的還是那首斯卡波羅集市，兩人都會一起伴唱。麥琪那雙眼睛裏飽含的淚水，常常讓陸用之莫名的心動。
之後，陸用之又教了一首刀郎版的新疆民歌阿瓦爾古麗，
遠方的人請問你來自哪裏，
你可曾聽說過阿瓦爾古麗，
她帶著我的心穿越了戈壁，
多年以前丟失在遙遠的伊犁
……
流浪的人兒你是否來自伊犁，
你可曾聽說過阿瓦爾古麗，
她美麗的眼睛是否還多情，
可曾聽見薩塔爾憂傷的聲音
……
等到陸用之把歌唱完，麥琪又開始淚水漣漣。
“這首歌跟你們那首斯卡波羅集市相比如何？”陸用之連忙打斷她恣意流淌的憂傷。
“兩首歌的曲調和意境都差不多。”經過陸用之一提醒，麥琪馬上回過味來。
“哎，說明好的音樂都是共通的，不同的民族都有著共同的情緒，愛情、憂傷、懷念、思念……每個人都經曆過悲歡離合，所以，不要放大個人的情緒。你，並不是這世上最倒黴的那個人。”
麥琪淚眼婆娑的看著他，長長的睫毛忽閃著“你挺會安慰人的……你有什麽哀傷的心事，也說出來讓我聽聽。”
“我的哀傷遠大於你的，我永遠回不去了……”
“什麽回不去，要回到哪裏去？”麥琪追問道。
“斯卡波羅集市、遙遠的伊犁……”
“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
隔壁的裝修已近尾聲。管家老黃提醒了幾次，可以購置馬車、招用仆人、廚師了。
除了在洋行定製的最新款亨斯美雙輪膠皮馬車送到，新聘了一個馬車夫外。麥琪和陸用之兩人誰也不主動提出女仆、廚師招聘的事。
兩人內心中都覺得現在處的很融洽。雖然，每天晚上樓上就是他們兩人在，有時候，會相互端一杯酒到對方的房間，說幾句閑話，酒喝完便各自回自己的房間，兩不相擾。
這是兩顆孤寂的靈魂，需要相互之間的慰藉。所以麥琪沒有提出搬家的事，陸用之樂的這樣過下去。
但是，兩人之間也沒有實質性的進展，甚至，連一個禮節性的擁抱都沒有。陸用之知道，麥琪還沒過去心裏的那道坎。
一開始陸用之剛入住的時候，麥琪進了臥室，房門總會有哢嗒一聲的鎖門聲。不知什麽時候起，再也聽不到這聲音。
陸用之有時送杯酒進門的時候，兩手不得空，總是嘴裏叫一聲，我進來了，然後側身用屁股把門打開。而麥琪有時穿著睡衣坐在床上，陸用之則靠在她梳妝台前，隨便聊著。
這天，陸用之去洗手間回臥室，聽到麥琪一人在臥室裏低聲的啜泣，便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吧。”麥琪收住哭音。
“你怎麽啦，這麽傷心？”
麥琪擦了擦眼淚，將結婚照片倒扣在桌上，低聲說道“今天是我們結婚三周年，我是睹物思人，情不自禁。”
陸用之不好說什麽，隻是伸出手去，安撫的揉揉她的頭發。麥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暖意，很自然的將頭靠到了他的胸膛上。
陸用之抬起一隻手，將她摟住，另隻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麥琪也張開手臂環住了他的腰。
兩人就這樣擁抱著，誰也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的麥琪低聲的說“我好了，謝謝你的懷抱，去睡吧。”
陸用之在她的頭發上一吻，深深的吮吸了一口發香，然後鬆開手，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兩人又恢複到原來的狀況，隻是陸用之再進她房間時，她丈夫的照片都不見了，也許她也想從陰影中走出來吧。
又過了幾天，陸用之收到兩份電報。一份是唐浩明拍來的蘇帥已歸，下令剝奪你軍職，永不任用。我等皆戴罪立功之身。徐坤已辭職歸鄉。
另外一份是阿東拍來的，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事已妥。
而後又收到銀行的匯款單，匯款人是阿東，金額為五萬。
陸用之用這筆錢，另外開了一個賬戶。在外灘邊上仁記路上買下了一棟三層樓高的房子，轉手租給一家猶太人開的洋行，每年的租金也打入這個賬戶。
剩下的錢，他買了兩間弄堂裏的石庫門房子，又添了點錢，在自己公司裏訂了兩套前店後宅的洋房。
這一年六月，英法美日俄等八國三萬餘人進攻天津，而後在廊坊被義和團大敗。
一時間，上海租界引起強烈的震動。而上海的小刀會組織死灰複燃，也開始蠢蠢欲動，租界裏開始遊行聲援義和團，要求清政府收回租界。
一時間，租界裏的外國人都是人心惶惶，有的人開始拋售自己的房產地產，套現準備回國了。
恰逢此時，上海道台土地局將緊挨著麥琪三十畝地邊上又拿出了三十畝地開始競拍。大家看不清形勢，都在等待觀望。
麥琪每天都帶回了不同的消息，上海道台土地局開出的起拍價也是一天一變，報名參加競拍的寥寥無幾。
這地皮現在還屬於上海道台府，雖然英租界已經延伸到這裏，但房屋的主人還都是大清子民。而無論民間還是官府都在討論應該收回租界，至少不能任由租界這樣擴展下去。
麥琪也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她認為目前參與競拍風險太大，待局勢明朗一些再做打算。陸用之當然知道局勢會如何發展下去，他不僅堅持報名參加競拍，還在四處打聽，想趁機底價購入房產。
這天，麥琪從外麵回來，帶回了了一張請柬。請柬上邀請二人去西藏路桂花苑參加晚宴，落款是哈同。
“這是個猶太人，來上海好多年了，從一開始的雜役做起，現在已經成了有名的地產大班，南京東路上三分之一的房地產都是他的。說到上海的地產情況，沒有人比他更熟悉。”
麥琪向他介紹道。
哈同，這名字再熟悉不過了，猶太人裏白手起家的一個傳奇，後來號稱上海大班。
“他現在已經入了英國籍，現在是英租界工部局的董事，這人精明的狠也吝嗇的狠，他請人吃飯是很難的。”
陸用之笑笑，我當然知道他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