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哈同的騷擾
“嗨，托尼，早上好。”陸用之還是如往常一樣跟晨練的托尼打起了招呼。
“盧瑟，早上好！”托尼的美國口音裏還帶著意大利味。
“正好跟你打聽件事，你們旗昌公司的輪船現在每周開往香港的有幾班？船票好買嗎？”
陸用之一邊掉頭和托尼並排跑著問道。
“你可算問對人了，我就在旗昌做票務。現在船票挺緊張的，要提前購票。怎麽，要去香港？”
“是啊，時間現在定不下來，要等對方的電報。你們一周才兩班，班次太少了。”
“沒辦法，泊位太少了。不過，很快就會改變，準備把貨運這塊業務遷移出去，以後十六鋪碼頭就隻是客運和內河運輸這塊業務，這樣去香港的客運肯定要增加。”托尼一邊拿著毛巾擦汗，一邊說道。
杜月生的消息得到了證實，旗昌公司果然要開辟貨運碼頭，那就要到楊樹浦實地考察了，看看那塊地最有可能適合做碼頭。這需要賭自己的眼光！
於是帶著阿昌在楊樹浦跑了幾天，又租了條船從那裏到海上實地測量了下，看準了一塊地。旗昌公司如果要建碼頭，這裏離租界最近，而且工程量也是最小的。
那塊地大約二十畝左右，建碼頭修倉庫都綽綽有餘。地的主人是嘉定的一個破落戶的，他抽大煙將家已經抽敗了，手頭就是這塊地還值點錢。
“阿昌，找幾個弟兄跟著他，看看他平時經常去哪家煙館，欠煙館多少錢？然後將欠條買下，叫弟兄們天天去催賬。”
在幾個青幫兄弟每天上門威逼催債之後，陸用之又請出阿昌的師父，自己的師兄潘掌櫃出麵，以他土地抵煙債，以五百元一畝的價格，將那破落戶的二十畝土地全部拿下。
這價格在楊樹浦一帶也算是一個很高的價格了。
就在這時，陸用之接到了上海道台的傳票。說他作為大清國的人卻擅自剪去辮子，要求到堂接受庭審。
這張傳票把陸用之氣樂了。
晚清的時候，其實對辮子已經看得不那麽重了。袁世凱小站練兵，根據德事顧問的建議，兵士們為了操練的需要，得到慈禧太後的特許，辮子都已經全部剪了。
前些年，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也在海外發起了剪辮子運動，基本上，歸國的人中，除了滿清官員還保留著辮子，大部分學生也將辮子剪去。
晚清末期，倒不是清廷對辮子看的重，而是大多數百姓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自己不願去剪辮子。
但是，就如陸用之競拍時做的那樣，大清律上有這麽一條還未廢止，上海道台接到有人舉告，必須要傳喚人到場。
現在的上海道台又是一個狠人，赫赫有名的岑春煊。八國聯軍進攻北京的時候，慈溪太後號召各省督撫進京勤王，響應者寥寥無幾。
那時候岑春煊是陝西布政使，他嚷嚷著要去護駕，陝西巡撫無奈，給了他兩千兵。他追上了逃亡西去的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一直侍奉左右，深得太後寵愛。他又結交了太後身邊的紅人李蓮英，依照父親的關係稱之為叔。
李蓮英便整天在太後麵前攛掇，說著岑春煊的好，太後還京，首先提拔重用了他。
他既然下了傳票，不去又怕岑春煊發狠；去了，又怕再次身陷囹圄。
正在為難之際，正好公司的律師到家來有事，聽說此事，便大包大攬將事情接下來，說一切讓他去處理。
當時，陸用之正在盤算如何反擊哈同的挑釁。這事明擺著是哈同指使人做的，就是為了讓他添堵，出自己屢屢被戲弄的一口惡氣，他見律師這樣說，便隨口應承下來，全權委托律師去辦這事。
這律師采用了最簡單粗暴的辦法。給陸用之辦理了租界的居住證，然後到工部局出具了居住證明，給上海道台發了一個律師聲明此人在租界定居，上海道台對此無司法管轄權。
這下把正深得太後寵愛的岑春煊給激怒了，下了緝捕文書隻要陸用之一出租界，便立即緝拿歸案。
本來，陸用之還能理解哈同的做法是為了出口氣，畢竟自己把他們夫妻倆戲弄的夠嗆。這樣一來，反而激起了陸用之的鬥誌。
你要鬥，我便鬥，難道我還能輸你不成？
陸用之製定了一個計劃，這次自己不方便出麵了，他現在已經算是上海灘的名人。便讓阿昌的師父潘東禮找到白相人吳瘦猴，讓他把旗昌公司要在楊樹浦征地建碼頭的消息賣給哈同。
哈同得到這消息，便讓手下負責銀行業務的季浩寧到旗昌銀行的主開戶行花旗銀行去打聽，季浩寧花錢買通了花旗銀行的一個襄理，證實了旗昌最近確實在花旗銀行辦理貸款業務。那襄理沒說具體數額，隻是說很大的一筆錢。
哈同還是放心不下，又帶著季浩寧親自去楊樹浦實地考察。哈同去的時候，正遇上幾個老外正在測量水文數據，記錄潮汐情況。
而哈同與他們套近乎的時候，那幾個外國人卻含糊其辭，吞吞吐吐。很有耐心的哈同終於找到一個機會，趁著一個人落單的時候找到他，塞給他一張百元銀票，打聽他們此舉的目的。
那人看了看銀票，悄悄的吐露說“他們是負責測繪的，有家洋行委托他們收集水文資料，計算土石方量，準備在這兒蓋碼頭。喏，就是剛才測量的位置，大概十畝地左右。”
說完，便匆匆的離開了。
哈同做夢都未想到，這幾個外國人是小麻栗的父親弗朗索瓦從香港廣州新聘用的人員，被陸用之用來作為誘餌的。
哈同從幾方麵匯總的消息證實了旗昌公司確實有在楊樹浦修建碼頭的計劃，便立即開始運作購置這塊土地。
哈同過去幾十年從中國居民手上征地一直都是采用恐嚇利誘的辦法。先說租界工部局看中了這塊地，會用很低的價格強製征用。這時候，他收買的道台衙門的衙役、官員輪番上陣恐嚇居民；
然後是一批地痞流氓尋訊滋事，通過斷電停水的方法進行逼迫，等目標對象不堪其擾的時候。這時候，哈同會親自出麵，以一個老好人的麵目對他們表示同情，然後，再提高一點價格，這塊地也就基本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