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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繾綣

  那一瞬間,她感覺曹操向自己射來的眼神銳利如刀刃,恨不能要將肌膚割裂。


  阿笙隻能被迫低下頭,逃避他炙熱的目光。


  綠漪一進來便看見如此僵直的氣氛,慌忙俯首向曹操問安道:“司空。”


  一麵察言觀色地抱起陷入熟睡的丕兒,快步走到別的屋子裏。


  牆簷的倦鳥撲棱吹起的微微風動,搖曳著窗欞漏進來的葉影,安靜得隻能聽見燈花抖落的聲響。


  曹操突然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的眼神看向自己。


  被他死死攥著的手腕骨節都在作響,強烈的痛感侵襲心肺。


  他的麵龐明顯極其慍怒,眼睛裏像在燃燒著火焰的光芒。


  透過那眸子,阿笙甚至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略有些慌亂的神情,身體也因為緊張而發抖,但這副不知所措的模樣顯然愈發惹怒了他。


  “你說孤算不得君子?”他聲音很沙啞,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緣故。


  “我……”她剛想開口從容應對,卻被他狠狠地步步緊逼,隻能踉蹌著不停往後退去。


  倏地被重重逼到了牆角,冰冷的石板頓時把後背硌得發寒。


  “那孤就讓你看看,什麽才算小人。”發間的冷汗涔涔而落,低沉陰冷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他突然伸出手往她腰間的絲絛係帶摸去。


  也不知什麽原因讓阿笙膽子突然變大,她立刻驚恐地尖叫一聲“你敢!”


  她慌忙試圖一把推開曹操,奈何對方力氣大得自己根本不是對手,這一番掙紮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他眯起眼,眸中盛著極為危險的怒意。這樣的眼神,已是許久未見了。


  忽然,這樣冷厲的眼瞳驟而泛出莫名其妙的笑意。


  耳畔他的聲音染了幾分嘲弄,掌間突然多了一枚瑩白清潤的雙魚佩,在身側的燭火瀲灩下蕩漾著迷蒙的微光。


  原來他伸手是為了摘去自己腰間的這枚玉佩。


  阿笙刹那怔住,見曹操輕輕牽起唇角,眼睛複又戲謔般地眯起,語氣雖輕鬆卻能聽出他盡量克製的怒氣:

  “你可別自作多情。但是卞笙,你扔了孤的劍,倒是一直帶著這個東西呢。”


  “阿瞞,你安靜下來聽我說,”阿笙的眼神帶著微微的乞求,硬著頭皮麵對他冷若冰霜的麵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鎮定,“是袁術的手下拿走了那把承影劍,並非是我故意要扔棄的。至於你信不信,取決權皆在於你。”


  她說得平靜,心裏實際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她覺得自己此刻就像一艘飄搖小船,漂泊著臨近被驚濤掀翻的邊緣。


  她根本不敢抬頭去看他臉上的神色,害怕見到讓自己絕望的態度。


  “孤暫且信了你的說辭。但有件事孤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


  她悶著頭始終不發一言,曹操見她保持沉默,輕笑了一聲,才說:“孤當初在徐州城前,早就一眼便認出了你。即使是那般狼狽不堪的模樣,但你就算化成灰孤也不會看錯。”


  “那你為何不肯認我?”阿笙一聽這話,都顧不上他這話是不是揶揄,眼眶立時泛紅,抬起頭帶著些哭腔問他,“你不會不知道環珮故意裝成我的模樣哄騙你,你怎麽還上她的當。你是不是……願者上鉤啊。”


  說著說著,淚水不爭氣地兀自從眼角處掉下來。她在心裏拚命告誡自己:不能哭不能哭,可偏偏卻抑止不住。


  曹操卻是沒有回答她的問話,阿笙隻能胡亂地拿袖子擦眼淚。鼻子裏因為堵塞而傳來的酸意湧上腦子,索性把這些日子心裏一直鬱積的難受全部發泄出來,也不管他會不會更為忿怒,

  “曹阿瞞,你是不是……從來都枉顧我我的死活真的就……與你無幹?”


  “那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深夜裏在荒郊野外的山林裏逃命,後有追兵前有虎狼,好不容易脫了身又遇了險,當時夏侯元讓明明就站在我麵前的三尺之外,我卻不能讓他認出我,你知道我那時有多麽絕望就好像所有人都遺忘了我一樣,那個時候你又在哪兒呢?倘若不是有人對我施以援手,我恐怕早就是塚中一具枯骨了。


  “其實這些不提也罷,隻是當我總算能脫身去尋你的時候,在徐州城下看見的卻是那樣一番景象,好一個郎才女貌英雄美人!而我呢?我就是個醜陋難堪的啞巴,於是你就像扔垃圾一樣把我扔在了一邊,若是沒有荀……”


  “夠了!”曹操猛然大喝一聲打斷了她,攥著雙魚佩的手骨節錚錚作響,狠鷙的眼神盯得她心裏發緊,“你給孤切記,孤以後不願再從你口中聽見他的名字。天下人皆可言荀令君,唯獨你不能。”


  “你又憑什麽命令我?”她也不甘示弱,克服心中的恐懼,一雙清透的眼睛狠狠地回瞪他。


  “孤為何不能命令你?孤是你的丈夫!”他一字一句,用力搖晃起她的肩膀。


  “這個理由真令我感到厭惡。”阿笙無懼地迎向他的目光,綻出一個冷笑繼續道,


  “他們喚我卞夫人,那你可知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稱呼?我就是我,我卞笙從來不是為做你夫人而活著的。請曹司空想清楚了,我要的是尊嚴,是魂魄,是這顆心,你也不會想要一具隻會唯唯諾諾的木偶罷?”


  “好,很好。”他聞言非但沒有慍怒,反而倏地抽回手臂,慢悠悠撫掌大笑,空氣中傳來衣袖陡而拂落的聲響。


  身前的空間驟然不再逼仄,阿笙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發現曹操目光深深地注視著自己,含著些意味深長的眼神。


  阿笙不知他究竟是何意,隻能倚靠牆壁站在原地怔怔地望他。


  良久才見他悠悠開口,“那你誠實地告訴孤,嫁給孤可曾悔過。孤隻想聽實話,你毋需虛情假意。”


  阿笙卻絲毫未猶豫,當即反問他:“妾冒昧地想知道,司空想聽到什麽樣的回答。”


  “孤若想聽恬言柔舌巧言令色,不需要也不會在你這尋求。”


  “那我想問問司空,在司空眼裏,我是否僅僅是可有可無的你那些妻妾的一個? ”


  曹操倏而又笑了一聲。他側頭看向她,灼熱的眼神像是要看穿她的心底。


  “原來你一直是這麽以為的麽那孤不妨就告訴你,孤有多麽在乎你。”


  “在乎?”不說則已,一說又令阿笙不禁瞪視他,“你的在乎,就是不管不顧將我如秋扇般棄之一旁,讓我流落在外?自己卻坐擁美人萬千寵愛?你才是那個巧言令色的偽君子,真小人!”


  聞得她這麽惱怒的一通大喊,他也激動起來,一舉一動全然失了往日的氣度:“孤為何對你不管不顧你還不自知麽,孤就是心胸狹隘的小人又如何,我在徐州城下一眼便知環珮假冒你的麵容,隻因隻有真正的你會隨身戴著這枚白玉!多麽可笑啊,你最珍視的東西居然是他給你的,所以孤才會生氣。他雖是孤最信任最欽佩的人,我甚至可以放心地將自己的命交給他,可唯獨不能容忍你心裏念著他的名字!你可知為何?”


  阿笙盯著他熾熱的眼眸,沒有吭聲,卻見他繼續認真地望向自己,道:

  “因為在乎!當你處在孤這個境地,你一定會理解孤的痛苦和猶豫。”


  阿笙此刻全然失了剛才的鎮定,顫抖著勉強瞥了曹操一眼,見他臉上醺色愈濃,也不知是不是借了這醉意,才傾吐出這樣一些話。


  一語言罷,他便轉身離開。


  阿笙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當她回過神時,房內已是空空蕩蕩再無他人。


  她慌忙推開門,跑出去想追上他。


  外麵夜色正濃,樹影晃過孤月的輪廓,淺淺地在池水上漾起薄霧般的波紋。


  曹操還未走遠,阿笙小跑了會兒便在亭榭處追上了他。


  她拍上他的肩,有些氣喘地停下腳步喚道:“阿瞞。”


  聞言他輕輕回身,一語未發靜靜地凝視著她。


  “你是真的誤會我了。”


  見他不說話,她大起膽子,喘了喘氣說:“他是這世上品性最高貴之人,倘若你懷疑他,便是在質疑一塊光潔白玉上的瑕疵,而你最是清楚他的為人,便最不應該將疑心於他。我對令君亦是止於感激與欽佩,從未有過半點逾矩之想。”


  她盡量放慢語速,直直地盯著曹操的眼睛,讓他能看明白自己的心。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將自己的話聽進去,隻覺他突然傾身過來,緊緊抱住了自己。


  這個久違的擁抱極是溫暖,用力到令阿笙以為他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胸膛裏。


  她重又聞到他再熟悉不過的氣息,溫柔地摩挲著後頸的肌膚,竟讓她升騰起難舍的眷戀之感。


  一隻白鶴霎那掠過亭前的池麵,細微的水聲傳到敏感的耳中,水月之間隻餘一層淡淡的晚霜。


  阿笙不免有些沉沉,將頭依靠著他的肩。


  幾乎就在一瞬間,一聲簌簌的響動倏而驚醒了她。


  “小心!”耳畔傳來他低低的輕喚,抱著她頃刻側身,一支飛快的暗箭隨即擦身而過,帶起秋風的瑟瑟聲。


  “何人?”曹操警覺地環顧四周,緊緊環住阿笙的腰,辨認來者的方位。


  話音才落,長劍與空氣的摩擦聲突如而來,阿笙尚未來得及反應,一柄泛著冷光劍便在刹那間映入眼簾,差點抵到自己的喉嚨。


  她驚懼地叫了一聲,卻見這柄劍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是直直刺向身邊的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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