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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惡毒的女人

  就這麽簡單的溫暖,我能奢求嗎。


  卞笙在此乞求上天垂賜恩德,讓我能夠得償所願,好不好。


  她在心裏默默祈禱,眼前的燈火重疊成影,伴著燭花墜落的聲響映在眼底。


  “果然有了進步,遣詞造句都比上一篇精煉了不少,爹看了真是高興。雖是樸實些缺了點文采,但你畢竟年紀小,華美精妙的文采不僅需要天賦,亦需靠後天的努力刻苦。爹希望你繼續能勉勵自己,作出更好的文章來。”


  這邊陷入愣怔,那邊曹操滿意地放下筆,鼓勵地朝丕兒微笑。


  他把書簡重新卷起來,塞到自己的袖口中,像是打算帶回好好珍藏。


  丕兒聞言點了點頭,臉上綻開燦爛的天真笑容,白皙幼嫩的臉蛋被曹操愛撫地捏了一把,隨後小手也被握入掌心。


  曹操牽起他的手,揚眉笑:“丕兒,你上次不是說想和爹學劍術麽,爹送你一把劍好不好?”


  丕兒驚喜得雙眸放光,激動拍手,嘴裏高興地嚷嚷:“好呀好呀,謝謝爹爹!”


  曹操從袖中取出一柄小巧的短劍,在丕兒興奮的目光中把劍放在他掌心上,劍鞘間點綴麒麟的精美紋飾,在日光下泛著奪目的光彩,引得丕兒小心翼翼地捧著它,卻抑製不住地跳起來。


  “爹爹威武!爹爹最瀟灑了!您是兒子心裏最好最好的人,比娘對我還好。”丕兒對這劍愛不釋手,當即甜甜地咧開嘴巴,極其適時地拍起了父親的馬屁。


  這個沒良心的!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阿笙瞬間被惹怒,狠狠地瞪向他,警告道:“曹丕!”


  丕兒自知失言,立刻靜靜地“啊”了一聲,飛也似得躲到了曹操後麵,扯著父親的玉帶探出個小腦袋,可憐兮兮地嘟起嘴:“爹爹救我!”


  曹操不禁失笑,本來還看戲的他低下身,撫摸著丕兒毛茸茸的頭發,解下腰間一把精致的青銅佩劍,揚起嘴角:“看把你娘惹怒了吧,快拿著這把劍給她賠罪去,你們娘倆一人一把,她自然對你氣不起來了。”


  丕兒“哎”著,兩隻手接過這把對他來說有些沉重的劍,搖搖晃晃地跑到阿笙跟前,大眼睛眨巴眨巴,朝她牽起一個真誠的笑容。


  這把劍紋路雅致,古樸而輕巧,乍看極是眼熟。


  她再低頭定睛看去,卻是那把在茶樓被袁術手下奪去的承影劍。


  她不由得驚訝抬眼,略微瞟過正站在不遠處的曹操,視線正好同時接上,那一刻他的眼眸裏泛出異樣的漣漪,安靜地望著她。


  她立刻錯開目光,腦海裏不禁想起他當初贈劍時所說的故劍情深,心神有了片刻的紊亂。


  “咳咳。”阿笙清了清嗓子,試圖把腦子裏混亂神經的東西驅除,旋即又板起臉,剛想嚴肅拒絕,但身前的丕兒正兩眼淚汪汪地囁嚅:“娘,你收下吧。”


  阿笙本想轉過頭,曹某人卻唯恐天下不亂地向兒子使眼色,故意裝腔作勢道:“丕兒,你說你娘不肯收爹的劍,要是以後遇到壞人盜賊受了欺負怎麽辦?爹可是會心疼的,你忍心讓爹難過麽?”


  此言一出,丕兒立刻極其配合地“嗚哇”一聲,眼淚汪汪,拿衣袖胡亂地擤起鼻涕,搖了搖捧著劍身的手,乞求地緊盯阿笙:“娘,剛才丕兒都是瞎說的,您就收了這把劍,別怪丕兒了好不好?”


  阿笙簡直騎虎難下,被兒子這番軟磨硬泡下又不好發作,隻能低低咒罵了某人一句,沒好氣地從丕兒手上抓過劍柄,重重地扣在自己的腰帶上。


  “這下滿意了吧。”她氣呼呼地回瞪曹操,卻看見他更氣定神閑的微笑,甚至看都沒看自己一眼,朝丕兒招了招手,笑道:“來,爹帶你去學劍術,今日正好許仲康得閑,讓他來點撥點撥你。”


  話音未落丕兒就喜出望外地大叫起來,迫不及待衝往他的身邊,攀住父親的手臂往外拖:“爹最好了!爹我們快走吧,我急著要跟大哥比比劍了!”


  隻聽他急切的腳步聲,兩人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人影,屋裏又隻剩阿笙和綠漪兩人,不禁麵麵相覷。


  這下好了,他把兒子也拐走了。


  彰兒還在被乳娘帶著玩,她已經百無聊賴到隻能回去繼續躺著,綠漪見床上隻有兩床薄被,不禁問道:“夫人覺不覺著冷,要不奴婢再去搬床棉被過來。”


  果然身上有涼氣不住地蹭進來,於是阿笙點點頭:“好。也不知今日是什麽天氣,怎會這樣冷。”


  “今日是寒露,霜寒露重的,自然容易讓人著涼。”


  “寒露了麽?”阿笙一聽這兩個字,立刻想到了什麽,當即從榻上坐起身:“寒露豈不是阿節的生辰?”


  綠漪道:“今日正是大小姐的生辰,司空前幾日就說過今晚要給大小姐辦八歲生日宴,那時您還不在府中,所以不知曉。”


  “我不去。”


  阿笙當即斬釘截鐵地否決,一想到到時宴席上那些礙眼的鶯鶯燕燕,她就覺得心裏堵得慌。


  幹嗎自討沒趣呢。


  綠漪見她回絕得如此幹脆,也不敢出聲問原因,她也知道阿笙的脾氣,便斂衽垂目應是。


  但雖然不去宴會作賀,禮物必然少不了。再說,阿節那孩子雖然年紀不大,性格卻懂事討喜,阿笙也樂意給她贈點心意。


  隻見阿節的院子裏開滿紅豔豔的扶桑,濃麗的花瓣爛漫得很,大片大片連綴著,蔓延伸展,是能入畫的美妙景致。


  角落裏傳來女孩特有的銀鈴般的笑聲,隻是聽上去好像不止阿節一個人,似乎還有別的女孩子。


  於是阿笙循笑聲傳過來的方向探過去,視線碰到一名身穿淺藍衣裳的小女孩。


  她看上去很麵生,應該以前從未見過,年紀也與彰兒相仿。


  頭上紮著小辮兒,遠看長得很是清秀白淨,走路還有些不穩,正顫顫地跟在年齡大些的阿節後麵,彼此嬉笑打鬧著,在身旁燦爛蓊鬱的扶桑花枝間穿梭,明豔的花色襯得她們更加可愛。


  兩人一動一靜,阿節性子好靜,而那女孩卻更活潑,小臉上洋溢歡樂的笑容,院子到處飄蕩她清脆的笑聲。


  兩個女孩很快被地上的花草吸引了注意,立刻蹲下身去逗弄,專注得毫不注意外麵的世界,所以阿笙進來她們也沒聽見。


  她躡手躡腳,輕輕走過去靠近她們身邊,悄悄從地上撿起一片落葉,戳了戳阿節的脖頸。


  阿節猝不及防被襲擊了一下,驚慌地抬頭,嘴裏喊著“誰?”,一邊捂著脖子一麵下意識跳起來。


  剛一轉身,就看到阿笙笑眯眯地俯下身注視著自己,臉上的緊張頓時消失,噘嘴哼了聲:“你怎麽這麽幼稚,這麽大年紀了還是跟個小孩子似的。”


  小小年紀,說話倒是老成的很。阿笙憋住心裏的笑,一本正經地板著臉:“誰說我年紀大了?”


  “你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阿節老神在在,毫不客氣地揭穿她,還故作成熟地戳了下她的額頭,“再這麽幼稚小心我爹不要你了。”


  “不要就不要,我還稀罕不成?”阿笙立刻翻了個白眼,不屑地“哼”了聲。


  手隨即從袖子裏拎出一個小盒子,她故意捧在手上,果然惹阿節興趣頓起,眼睛盯得大大的,小心翼翼地指向這隻精致的鬆木盒子,眉目瞬間收斂成乖巧,偷偷斜眼去看阿笙:“這是什麽物事,能告訴我嗎?”


  阿笙得意地瞥她,存心要逗她玩,半閉著眼故弄玄虛:“你猜猜看哪。”


  阿節也不跟她打啞謎,直接毫不客氣地將盒子拿在手心裏,開玩笑道:“我先收著,待會兒再打開來看。”


  這時旁邊另一個女孩不甘沉默,也趕緊湊上來,水靈靈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著阿笙,盯了一會兒才開口:“你真好看,就和海棠花一樣漂亮。”


  阿笙聞言頓時十分受用,到底耳朵愛聽好話,她臉上頃刻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語氣也輕了許多,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細聲細語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你的娘親是誰呢?”


  女孩卻低下頭,手上不停玩著剛編的草籃,囁嚅著嘴唇,“我……我沒有娘親。我不記得我娘親長


  什麽樣了,從小一直是雲姨帶我的。”


  “卞姨娘,她跟我一樣,我們都沒有娘親……”阿節見女孩陷入窘迫,急忙拉起她的手跟卞笙解釋。


  但阿節話音未落,倏而被女孩急切的叫聲打斷:“卞姨娘?”


  稚嫩的聲音裏卻裹挾著隱隱的恨意,音量也隨之提高,既包含驚訝,亦有怨憤的情緒。


  “嗯?”阿笙不知她的眼神是何意,不解地看向

  她。


  她才剛剛開始換牙,說話有些模糊而口齒不清,清亮的眼神卻毫不露怯意,直直地盯著站在麵前的阿笙瞧,微微歪了歪腦袋:“她們說我娘就是被你害死的,所以我從小都沒有見過她。你怎麽這麽壞啊!”


  她聲調不禁抬高,憤恨地瞪向一頭霧水的阿笙,後者不由得愣在原地。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碰撞上阿笙的腦子。


  “你是何姬的女兒?”她試探著問,隨之眸光立刻暗了下去。


  女孩喉嚨裏憋出一個“是”,隨即幾乎大叫出聲,向阿笙哭喊:“就是你害死了我娘親對不對?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什麽要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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