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這日白書書正倚靠著仙邸的窗簷,望著樓外的織雲彩繪出神,突然機衡著急忙慌的跑進了她的屋子。
“書書啊!不好啦!”機衡大喊大叫著。
白書書滿天問號,一臉迷茫的望著機衡,好奇道:“機衡你為何如此慌慌張張?難不成你犯了天規要被貶下凡了?”
機衡急忙搖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否認道:“不是啊!不是,是這樣的,我剛在路上碰到了觀真仙人,他對我說了一個震天的消息!”
“是何消息啊!會讓你如此慌張?”白書書皺起眉問道。
“是,是這樣的!”機衡慌慌張張連話都說不清了。
白書書連忙拿起黃梨木茶幾上的紫砂茶壺倒了一杯清茶遞到機衡麵前,說道:“你先喝口茶緩緩氣再說。”
機衡急忙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順了口氣,用最誇張的語氣說道:“書書啊!你聽到這個消息不要跟我一樣震驚!你要做好準備啊!要不你也倒杯茶水喝喝?”
白書書乖乖的點了點頭,立刻按照機衡的話為自己也倒了杯茶水正端在自己的手掌中,她麵似毫無波瀾的清水,眼眸沉靜,做足了準備去迎接那個驚天大消息。
“是這樣的,我聽觀真仙人對我說今天墨珩帶著一個鮫人族女子前往天帝麵前求賜婚!”機衡雖然已經平靜了許久,也用了最不誇張的語氣來說這個消息,可是無外乎語氣,隻怪這個消息本就十分使人震驚。
白書書聽到這個消息若遭雷歿,渾身被一盆冰水澆透,她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手中還未飲的茶杯“啪嗒!”一聲落在了地麵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機衡看到白書書慘白的臉色,隻以為白書書是因為這個消息太過震驚,才有這般模樣。
“書書,書書,你沒事吧?”機衡在一旁呼喊兩聲,白書書這才回過神來。
她扯起僵硬的嘴角淡淡一笑,想要讓自己看上去極為平靜,可是她的內心早已驚濤駭浪般難以平複。
他為何突然就要成婚了?
他不是一向不近半分女色,清冷孤傲的人嗎?
怎麽突然間要成婚了?
說什麽她都不會相信的!她一定要親眼去看一看!
白書書也顧不得機衡在旁,她也端不住自己佯裝矜持的模樣,她快步朝府外奔去。
踏雲而至天庭,隻見墨珩依舊一身白衣勝雪,眉目清俊,隻是此刻他的身旁有一綠衣輕紗的嬌俏女子。
白書書來時已遲,隻聽得天帝在空中布施了一道雲錦天詔,上麵字字如金光散落,最後天帝輕輕揮袖,最後的一個禦印已落。
“墨珩,你求賜婚的事,本君應允了。”知微一揮清袖,那道天詔就輕輕落落的飄在墨珩的雙手間,墨珩雙手捧著天詔低頭謝恩。
白書書整個人如墜冰窟,這段藏在心裏幾百年的愛戀就這麽無疾而終了嗎?明明還沒開始,她就嚐盡了苦楚。
心裏莫名的被抓了抓,有些生疼。
可事已至此,她還能說些什麽呢?
墨珩攙起身旁的漣笙往天庭外走,白書書走至前欲張口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說什麽都沒有了用處。
她像個傻子一樣朝墨珩看了看,可墨珩沒有抬頭看她一眼,他還是那樣的冷,冷的將人拒之千裏之外。
明明前些日子,她還同他一起在凡間救治過無家可歸的棄兒,他還朝她溫柔的笑過。
他對她說過自己的圖誌,他希望天下太平,路邊沒有餓死的孤殍,希望人人有糧吃,人人有衣穿,不再為半分的食糧發愁,希望人人都能過上富足幸福的生活。
他明明是一個心懷天下,行善大義的人,卻在外人麵前那樣的冰冷似水。
他總是默默做著善事,卻從不跟外人所提及。
初始對墨珩隻是見色起意,後來是真正的喜歡上了。
還記得那日正是凡間的“花朝節”,白書書在話本中看過,是凡間的一個祭祀節日,人們總會在這一日祭祀花神,剪五色彩箋,取紅繩係在花樹上,還要去花神廟燒香祈求花神的庇佑降福。
看的心動了,就悄悄的下了凡,以往私自下凡的仙人不在少數,否則民間哪來那麽多仙人與凡人相戀的傳說呢!
隻要不被發現便也無礙,白書書喜歡看話本,也喜歡聽凡間說書人一點一點娓娓道來的故事,她就施了個障眼法,隱去了自己的女兒身份,變作男兒身,又將自己的麵容變作了俊郎模樣。
著一身翠色秀錦衣衫,腰間一根銀色腰帶,其間環佩叮當,將自己的“淩霜玉傘”變作了一柄玉扇,在人群中一瞧,隻見好一個俊朗秀氣的讀書郎。
白書書坐在泱泱人群中,有些清麗脫俗,但是聽到說書先生將故事說至高潮迭起處就與他人一同嬉笑怒罵,毫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性情。
那一場說書言罷,白書書走出了人聲鼎沸的茶館,天邊倏忽間飄落了洋洋灑灑細密的雨水,使大地刹那間變的朦朦朧朧的,看上去很不真實。
氤氳的水汽沾濕了她纖長濃密的羽睫,腳上那雙銀色真絲羽靴沾了地麵的塵土有些髒汙了,她隻看了一眼笑了笑,也不在意,就繼續朝前走去。
走過一座像彩虹般橫跨兩岸的木拱橋,剛剛那細密如牛毛的雨水忽然停了,河塘邊摘種的柳樹正萌著新芽,探著綠油油嬉皮笑臉的腦袋。
凡間生機勃勃,熱鬧非常,街頭穿著綾羅綢緞,滿身環佩玉琦的人有很多,可是街邊無家可歸,有了上頓沒有下頓的人也有很多。
世間眾生相,凡間占大半。
說起來天上仙人的生活有時候都不及一個凡人過的那般豐富多彩,在天界過的總是太過單一,白書書想這或許就是大多數仙人想要下凡的原由。
你看著古塘清水好平靜無波,於是你便想伸手去撩上一番,但是等你撩過了,清水泛起了難以平複的漣漪,你又覺得還不如初始平靜無波那樣好看。
有些心思總是難以琢磨。
白書書走至一家妓館門口,妓館歌舞升平,餘音嫋嫋,不絕於耳。那裏有一個被歌姬驅趕的小乞丐,那小乞丐滿身破爛髒汙,滿麵泥垢,頭發蓬髒,正抓著那個看上去有三十幾歲的妓館歌姬的衣袖討要食糧。
但是那個歌姬哪裏願意給這小乞丐一口飯吃,還嫌小乞丐在妓館門口擋了生意,正準備拿著手上的那根水煙煙杆敲小乞丐瘦弱的身子。
白書書哪能見小乞丐受那樣的傷害,便準備上前去阻止歌姬的行為。
沒想到自己還未出手,一個熟悉的白衣身影先她出現在小乞丐的麵前,他眉目冰冷,眼眶泛著絲絲冷意直直的盯著那個歌姬,那歌姬被那冷眸駭的退了幾步。
想是她見過了那麽多客人,卻從未見過一個人有這樣狠利且冰冷刺骨眼眸的,不自覺驚懼。
“這孩子是欠了你什麽?你要這般對待他?”那同樣冰冷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響起。
那歌姬駭的咽了咽口水,有些顫顫:“不欠,不欠什麽,隻是客官是他自己擋在我們妓館門口阻了我們的生意,我隻是想讓他離去而已。”
“隻是讓他離去,而已?”聲音中帶著幾分的諷刺,他冷眼直直的看著那個麵色蒼白的歌姬,一字一句輕輕的卻無比鋒利。
那歌姬看著眼前這個俊美的男子,明明那麽好看的一個人說出來的話卻字字如刀割那般要人性命。歌姬的臉霎時變的更為鐵青,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墨珩厲聲斥責道:“所以你們為了讓他不阻你們生意便可以這般欺辱打罵他了嗎?他雖是個乞丐,但也是個人!跟你們一樣有血有肉,被打罵會痛的人!”
原本就已經被墨珩嚇的毫無血色的歌姬,此刻更像一張被揉皺了的白紙,呆若木雞的站在一旁,了無生氣。
墨珩那日穿的白衣勝雪,發如墨染,眸似黑曜石般閃耀。
他不顧周圍人的目光,快步走至那小乞丐的身旁,低下身將那個渾身是泥,害怕的縮成一團的小乞丐橫打著抱起離開了那個脂粉飄香的消靡之地。
白書書將一切都盡數收進了眼裏,這樣的他跟往日好像是一樣的,又好像與往日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