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我見山河崩於前

  第361章 我見山河崩於前


  淮平城。


  巳時。


  呼呼。


  風聲烈烈。


  銀裝素裹霜滿天，年節將至，已然深冬。


  淮平城中內環，淮平總衙。


  庭院中心，坐在小葉榕樹下的男子，面帶微笑，氣質溫和，很好相處的模樣。


  「周大人客氣了，叫我青君就好。」


  林末抱拳，將斗笠取下，依舊戴著青龍面具，客套道。


  他不覺得僅僅賣了個巧，能獲得多大的回報。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這位可以說淮平城一把手之人。


  周鶴點點頭。


  最後青龍會成為泰淮渡口兩極勢力，如今更是隱隱強盛過淮州本土勢力扶持的淮流幫，則是因為如今泰淮江上境況越發不對勁，


  話音落下，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身影憑空出現，緩步走出。


  話音落下，林末心頭陡然一驚，饒是以他如今的心境，也忍不住大駭。


  像渡口這般重要的通道，不會再像之前一樣，隨意假於人手。


  阿蝠無言以對。


  「周大人可否告知，淮流幫是否也是如此。」林末忽地問道。


  「確實有些事。」


  果然，周鶴臉上浮現更為明顯的笑意。


  「我是知道貴會的發展歷程的，於泰州事變時，吞併佔領了數條航線，同行，從一介小商會一躍而成中型商會，


  不假思索便起了個假名。


  一時間，空氣凝重了下來。


  「這件事向珞珈山那邊彙報，嗯，派出三隊人，務必情報安全送達。」


  年輕軍士點點頭，深吸了口氣，道：

  「自軍情司傳來消息.泰州陰墟湖爆發，千羽界大軍至周勝軍周伯異軍主率萬周勝銀軍，攜泰州十大武館精英與千羽界祖神山，長生門交戰.周伯異軍主戰死.全軍幾算覆滅」


  「只不過不像可憐的魚獸，當實力強大到一定境界，適應環境的同時，也會改變環境，像如今，界域之中，千羽界的道祖真君能發揮的實力，必然強於八百年前，

  這也是為何如今赤縣武道日昌隆，卻也只能勉強穩定的原因。」


  「看來之前言及青會長有勇有謀，周某倒是沒說錯話。」


  林末心頭一跳，他對於千羽界算熟悉，卻也很陌生，畢竟不過修了些那邊的秘法。


  「青會長，此事，你怎麼看。」忽然，周鶴睜開眼，輕聲問道。


  周鶴沒有說話，臉上也毫無波動，半息時間不到，揮了揮手。


  此時聽周鶴說到這，見其態度也不錯，也來了興趣，想要開口詢問，看看能不能得到些秘辛。


  他並沒有耍什麼日後再說的把戲。


  周鶴同樣皺眉。


  倒不如現在得些實惠普通的東西。


  言罷也不耽誤，轉身便準備走人。


  林末腳步微頓，想了想，明白其問的是什麼，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因此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盞茶時間未過。


  其一進庭院便想要發聲，只是話未出口，看見林末，又止住了。


  「聽聞玉侯府那位老侯爺即將跨出那一步，就連軍主也不願隨意招惹，我等這樣，會不會有些唐突。」


  如他想的一般，這種入駐官員，或許是受如今嚴峻的局勢影響，或許是早已確定的謀划，但無論如何，已經表明淮平衙門的決心。


  手輕輕拂動，桌上積累的白雪，還未化水，便被一拂而去。


  「周大人過譽了，青某也只不過因緣際會之下，才做到這番地步」


  「山河尚能滄海橫田，日月也會斗轉星移，更何況是人心。」周鶴笑了笑，自嘲道。


  「只不過亂世風雲起，有人趁勢而起顯雄姿，但更多的人敗勢而亡成枯骨，自古便是如此。


  若是泰州換成淮州，他又當如何？


  又能否在大亂之中，護住親朋好友？

  他捫心自問，最後無法給出肯定的答案。


  見周鶴沒再有吩咐后，身形再次緩緩消失於空氣中。


  隨後周鶴又問了些青龍會未來的計劃打算。


  一口氣將話說完，周鶴靜靜地等待著林末的回答。


  沒過多久，便出了院門。


  像淮流幫身後的家族勢力的招牌，在江上也已經沒有那麼管用。


  因此渡江一戰，勢在必行，或許這便是存亡之機。


  「這便是一份關於千羽界的簡單情報，為數百年來，通過對千羽界人，嚴刑拷打逼迫而出，


  一定程度上也是吃了時代的紅利。


  「這」林末想了想，直接坦言，「如果可以，不知周大人能否給予些千羽界的情報，也好讓晚輩日後碰見了，心裡有些底。」


  這有點像前世大企業，都會設立相應支部，保證思想，商業行為的純潔性。


  當然，這也必不會是一州之事，而是整個赤縣天下之事。


  天潢貴胄，享盡人間富貴，而在社稷將死時未死，已經足夠值得玩味了。


  這的確是他沒想到的，如若真是這樣，或許真的之後，可以說真正到亂世了。


  「是。」


  「好了，回到正題吧。」就在這時，周鶴開始轉移話題：

  「此次邀青門主來此，主要是想代表淮平總衙與貴青龍會，達成一些合作。」


  周鶴意興闌珊地說道。


  「人生如逆水行舟，江湖更是如此，就如那泰淮江中的魚獸，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不進則死，只不過亂世來臨，這潭水更混了，競爭也更大了而已。」


  年輕軍士面色難看，最終抱拳躬身，沉聲道。


  林末微微沉默。


  而就在林末走後，庭院中。


  「阿蝠，你在玉侯府多放些眼睛，以前的小動作也就算了，現在不一樣了。」


  周鶴身子後仰，看向天邊。


  「官員入駐？」林末若有所思。


  周鶴有些感慨，搖搖頭，


  起初幫助肖正陽穩固航線，不過是有求於其收集元石，換取資源，隨後滅穹海會和氏兄弟，也是因為其先下手為強，不得不出手反制。


  「這，淮無期可是當代淮侯，怎麼會..變？」


  周鶴繼續說道，好似很看好林末，像個慈祥的長輩。


  「對了，泰州那邊，或許事情將比我們想象得糟糕，那邊也多放些眼睛，我懷疑淮無期或許變了。」周鶴輕聲問道。


  「周大人謬讚了，認真講來，有時候人生只是如臨淵而行，不進則死，現在想來，即使是我，也有些悵然。」


  周鶴點點頭，又搖搖頭，意思是對也不對，很快說明緣由：

  「此事無論如何，泰淮江中，必然會有大變故，這是毋庸置疑的，

  「等等。」


  在他看來，或許最多也只能帶著幾個關係最親近之人逃離。


  單論身材，周鶴並不魁梧，只能稱得上健壯矯練，而一身打扮，有些像儒生，也不像血煞震天的虎將軍主。


  周鶴緩緩起身，獨立於風雪之下，看著天地皆白，雪落紛飛。


  他陷入沉思，像是在回憶：

  「不得不承認，千羽界之人很可怕，只不過其在界域並不能發揮所有實力，甚至於來到赤縣，更會受到壓制與削弱，

  就像泰淮江中的魚獸，若是洄遊至七海，那便難以存活一樣。」


  「所以誰也不知道，若是真讓千羽界紮根於泰州，隨著時間流逝，對方真正的高手，會不會適應環境，改變環境。」


  從空石戒中取出一份捲軸。


  「林末，林君末.」


  「也罷，你幫了我一個忙，我也應你一個要求，你可在此提出來。」


  周鶴也是直言不諱，承認道，隨後請林末落座。


  沉默少許，周鶴臉上笑意不知何時不見，冷聲問道。


  吱呀。


  風雪，越發之大了。


  「青君？青姓倒是少見，單名一個君，呵呵，以青會長如今的威勢，倒也不算辱沒了這個字。」


  果然，周鶴想了想，便直接應下。


  周鶴笑了笑，沒再說話。


  林末搖頭。


  只是若真是這樣，難保不會出現閻王好熱，小鬼難纏的情況


  「不錯。」周鶴點點頭，「當然，派駐的官員並不會插手日常運營事務，只會對貿易活動進行監督。」


  「青龍會如今在泰淮渡口所擁有的船隻，以及陸運，江運路線，在整個渡口佔比中，已經達到了六成，


  想要面子，就得靠拳頭打，靠刀去殺，如此一來，兵強馬壯的青龍會，自然開始佔了上風。


  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約摸半盞茶的功夫。


  只能希望不要將他們大周皇族的臉丟盡。


  當年輕軍士離開后，周鶴便沒有再說話，而是閉著眼睛，手指輕叩石桌。


  緊接著一連串密集的腳步聲。


  真正算來，派駐官員監督，已經算是溫和的手法了。


  「無妨，直說。」周鶴沉默，輕聲道。


  有種我見山河崩於前的悵然之感。


  聽到應允。


  「淮侯府呢？淮無期又在幹什麼？」


  若真是耍小聰明，玩弄話術，反而很容易惡了別人。


  「是。」黑衣阿蝠沉默片刻，應答。


  周鶴說道。


  「不知周大人邀某來，是有事務交代？」


  只不過我等並不怕他們渡江而來，因為，我們本就要渡江而去。」


  林末點點頭，再次道謝離去。


  這豈不意味著赤縣九州中的泰州，已然陸沉？

  自八百年前天傾一戰至今，寸土未讓的赤縣，直接陸沉一州，即使是林末，心底也不由生出些許複雜的情緒。


  總的來說，看起來並不給人多少威脅感，也不像什麼強勢之人。


  林末坦言道。


  周鶴輕聲贊道，竟然真將青龍會發展歷程一一說了個清楚。


  林末一怔，有些不知周鶴為何會這樣問，不過仔細一想，心中又有了些許想法：

  「大人是在擔心泰淮江，泰州千羽界人，渡江而來？」 他試探性問道。


  而林末還未走出三步，周鶴再次開口：


  「青會長，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周勝軍一州軍主，可以算赤縣武道真正的頂端戰力，而這樣的人，竟然戰死？

  因此反正都要答應，倒不如主動應答，博得一些好感。


  得到肯定，林末直接說道。


  「周普一性子說是四平八穩，實際卻是只會和稀泥。」周鶴轉過身子，面容全然不復與林末交談時的溫和，平靜，還是平靜，卻平靜的可怕，

  「無規矩不成方圓，做任何事，都不能邁過那條底線，更何況拿什麼虛幻的未來當由頭，

  其若是真出格，那便通知玉元通，別怪我周鶴無情了。」


  我想的是之後，衙門派駐一些人手於商會，其後比如稅收，關卡，甚至於船隻修葺升級，都會給予一定幫助，

  當然青龍會也需要保證，在一定時間內，像稻穀，礦石，藥物等基本民生材料的一定佔比，

  以及完成衙門不時下發的任務指標。」


  林末並不客氣，抱拳感謝一番，便收入囊中。


  就連風聲也不再呼嘯囂張，變得嗚咽而悲涼。


  門開了。


  「所以.」林末面具之下面色微微一變。


  再恰逢前些日子的黑佛教亂城，將渡口第二大漕幫勢力穹海會打散吞併，繼承其大半積累，又合縱連橫錢家，孫家，陳家這幾家，也算有勇有謀了。」


  只是他剛準備開口，院落外，忽然傳來叩門聲。


  呵呵，認真說來，千羽界臨，對於赤縣眾生來看，便是最大的一場亂世風雲。」


  「進來！」


  林末會意，站起身，「今日叨擾周大人了。」


  心思轉動，卻也沒有沉默，直接了當地問道。


  林末一一作答。


  周鶴笑道。


  「那我便應下了。」


  人都是性情之物，情緒到一個程度，什麼話都能說，只不過恢復正常，便會變得理性。


  或者這種悵然，更多的是無力。


  他聲音平靜，但音調卻低沉。


  林末同樣不發聲，心中思考著泰州之事，將對他有什麼影響。


  周鶴一怔，隨後笑了笑，點頭。


  林末回過神來，聞言點點頭，「周大人儘管開口，青某洗耳恭聽。」


  真正的信息情報，卻只能算一知半解。


  林末便看見之前引他來此的年輕軍士，一臉惶恐地快步走進。


  軍士抱拳，緩緩退下。


  「這暫時沒有消息末將儘快派遣情報人員跟進。」


  最後只剩一人的庭院里，周鶴依舊佇立，慢慢的，沐雪之中，連黑髮都染上了一層雪意。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嗎？」


  「若真是所有人都這樣想，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