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烏龜
第393章 烏龜
……
正過年節，泰淮江以北，最是寒冷，雪涌封山，寒氣徹骨，這是大旱之後的大寒。
只是悅山一帶卻有些詭異，連綿起伏的山體碧綠如翠，鬱鬱蔥蔥，除卻一些高拔之山上還殘留些雪頂，竟宛如春夏。
「暇點陽潮，佛窟麒麟，竟能動搖天象，到底是天地異獸……」
尹盛時站在南澤縣城牆上，遙望群山，忍不住輕聲嘆息。
若不是陽潮起，赤縣武道必不會如此璀璨，近百年的宗師，大宗師，也不會有如此之多。
只是也恰恰是這陽潮起，獸潮天災，界域異動，一連串的禍事甚至動搖了大周不過千年的國祚。
「再是天地異獸也不過是畜生一頭，無靈無智，菇毛飲血，運氣倒好，在南明這窮鄉僻壤出世，方能逞威，若是在淮平，早被人扒皮抽筋了。」
尹盛時身後，站著一白髮壯漢。
此人一身黑衣，面容俊美，瞳孔隱隱泛著藍色光澤，大小也遠大於普通人，將眼白擠得只剩薄薄的一圈。
聶天剛心中駭然，一把將聶雲扯在身後，只見對方下一刻便落在他身前。
尹盛時沉默，卻是沒有反駁。
果然，肖堂等人甚至沒再接話，仿若根本不認識聶天剛般，一句話沒多說。
寬大的衣袖一甩。
「你原來認識我……，呵，確實，聶人王前輩名頭如此之大，可真叫人害怕……」
尹盛時搖頭，輕聲說道。
「百山之術……真是熟悉的秘術，轉眼兩年過去，時間過的真快。」
不是他傷春悲秋，只是人經歷得多了，總會懷念過去。
「一別經年，故人墳頭草應有丈許。」
他兩手背於身後，神色平淡，但眉眼間又有些許感慨，走到眾人面前。
嗖！
話音剛落，不待人反應，隔了十數米的肖堂身形便瞬間消失在原地。
「什麼人！」當即有遊俠兒厲聲大喝道。
原因無他，寂寞。
見到越來越近的金羽鷹，尹盛時像是知道傳的是什麼信，輕嘆一聲氣。
這不是什麼膽小，主要是作為前些日子火麒麟之災的直面者，他已經被打出陰影了。
這是？！
聶天剛面露茫然，只覺全身力氣都被抽盡，一股子空虛感出現。
而原本一臉殺意的肖堂此時卻滿臉凝重，目光卻是落在了另一側。
聶天剛見著圍上來的眾人，心中極其不甘。
白鬼臉上出現自得的神情，繼續說道。
「那就等吃虧再說。」白髮男子無所謂地說道。
自他真正功成以來，真正是所向無敵手，完成了幾個任務，殺了幾個人后，便在玉侯府客卿排名至第二，更是闖下白髮獄鬼的名號。
「我自然知曉你們是千山宗之人，所以你們不需要害怕。」
同樣不管尹盛時，兩隻腳微屈，隨後猛然一蹬。
整個人直接掠向深山中。
「大伯，現在……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聶雲害怕之餘，還有些尷尬。
勃發的意勁，震耳的對轟，暗器，秘術，該有的花樣手段一點沒少。
他屏息凝神，心如止水秘術發動，兩手提勁，冰心訣全力發動。
只是邁開步子的瞬間，背都好似駝了幾分。
尹盛時轉過身，眉頭微微皺起，有些無奈，心情有些不喜。
聶天剛臉上擠出一抹笑容，誠懇地說道。
其不像人，更像一頭野獸，遇見事情困難，一旦以人的方式解決不了，便會用自身野蠻的方法解決。
恰好連重道人給了他極大的印象。
忽地，平靜的聲音響起，聲音主人應該心情很複雜，說罷還嘆了口氣。
一眾人心照不宣地上前幾步。
原本依仗族中秘術隱藏身形的他，若不是被那突如其來的異獸嚇住，怎麼會暴露蹤跡。
只是話音剛落，忽地卻只覺身體一涼。
這下可好了。 暗處轉明處，新晉宗師的他，再加上帶著個拖油瓶，怎麼能是眼前眾人的對手！
而不待他多想，原本聚在山谷的一應人等便已經散開，成包夾之勢，將聶天剛圍住。
手中信紙嘩啦一聲變成粉末，隨風而動。
*
*
「怎麼會是一黑一紅？」
「有趣，好像還遇見了熟人？我記得你，聶家聶天剛？」
一個黑點出現在天際。
聶天剛看了眼滿臉蒼白，也在配合他對敵的聶雲。
而聶天剛雖然帶著聶雲，但到底是宗師，加上聶家秘術冰心訣帶來的心如止水意境，最適合以少敵多，一時半會竟也沒露頹勢。
「菇毛飲血是真的，可說無靈無智卻是不盡然。」
但實際卻是在溫水煮青蛙，怕他魚死網破，臨死也要帶走幾個。故意為之。
「冰落成山！」
信紙上寥寥兩行字：
聲音落下瞬間，聶天剛臉色猛然一變，抓緊身旁的聶雲，身形便猶如閃爍般，轉眼跨越十數米，出現在了下方空地。
只見灌木掩蓋的陰鬱之下，一道黑袍人影緩緩走來。
「別說這種天地異獸，就連大山深潭中走江之蛟龍，也是智慧遠超常人，
更何況隨著陽潮掀起，這山中獸類變異，越發像那邊的……那邊的妖了，像這種獸王，獲益更大，真若大意必吃苦頭。」
白鬼也不惱，嘿嘿一笑。
「放心吧尹師，您看我從出來開始，那麼多次任務失敗過嗎？」笑道。
作為被千山宗以強硬手段收編之人，正好一肚子氣沒處放，眼下直接先下手為強，率先動手。
白鬼雖然桀驁，卻也沒知曉輕重，點點頭。
原本抱著手在遠處圍觀的肖堂，臉上懶散神色瞬間消失，兩眼帶著殺意，眯著眼睛死死看著他。
同時想要釋放聯絡煙花，呼喚最近的一方高手，傳聞中的出雲蛟龍刑遠照來此支援。
像這等喪家之犬是最為好欺負的，又無背景，擒下來便是一個寶庫，不僅能指引聶氏數百年積累所在地，還能拷問出真功真法。
只是越打，聶天剛心便越沉。
忽然，一聲暴喝。
便看數百招過去，兩方還是一副勢均力敵的模樣。
嘭！
天空中出現一串刺耳的氣爆聲。
「尹師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謹慎，如若真讓我遇見這畜生，非得看看他有沒有我聰明，有我聰明，又有沒有我力氣大。」白髮男子兩隻手鬆開，抱在腦袋後面，懶洋洋地說道。
只是一邊說，看著臉上的玩味之色越加濃郁的肖堂等人，心情卻越加沉重。
仿若背了座山。
一旦等他氣息衰落，意勁虧空，便是真正授首之時。
聶天剛囁囁地不知該如何說道，很想說要不先撤，可方才才許下雄心壯志，又讓他有些糾結。
一聲厲喝，直接先發制人，一招冰心訣里的殺招便丟了出去。
不久前才突破宗師的聶天剛，加上原本郡望聶氏的背景，是有資格入名冊，被他熟知的。
這是金羽鷹，有詩稱：金羽飛遁快如星，說的便是這種飛禽，不過好用的同時也昂貴珍惜，只有大勢力才常用。
淡藍色的光澤縈在臉龐，兩手蒙上一層冰霜。
聶天剛呼吸一窒，沒有因為周圍圍攻之人攻勢停歇而欣喜，反而隱隱有些懊悔。
卻真真字字如山。
作為千山宗新晉真傳的他，來此執行任務，自然要了解當地的知名高手。
林末沒有因為對方這群人竟然不知死活到敢圍住他而生氣，平靜地說道，
「我來此只是想取些東西，順道問問……」
大戰一起，原本寂靜的山谷瞬間喧鬧起來。
大地好似都在震動，連帶著他的意勁都出了幾分頹勢。
憑藉一身強悍得超過大宗師的體魄，加上特殊的秘術，白鬼強大得他都有些心驚。
其身材極為高大，兩米三四的身高，就像一座小山，五官算不上俊美，只是很白，顯得有些韻味。
自然是從遠處而來的林末。
「閣下是誰？千山宗辦事，還請遠離，否則到時候，我宗真正高手強者到來，即使閣下實力強悍，怕也不好對付！」肖堂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有種不安感。
於是輕聲告誡警示道。
數息時間不到，便變成了一隻金色的飛禽。
「我們……我們……」
「這次你的目的很簡單，將一切處理乾淨，再將火菩提帶回，此時據風翊那邊傳來的消息，千山，靈台兩宗之人已經去了，我也已經打了招呼，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這便是有得有失。
不同於他們這種真正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真正心中有念的武夫，眼前男子有些特殊。
三日後王府之外高達千仞的天行山崩塌三二，孤峰子返玉清峰閉關。
見此，尹盛時終於沒再說什麼呢。
說罷便使了個眼神，想要讓自告奮勇將林末圍住的帶頭大哥撤退。
其是少有在正面交戰中，把林末逼入險境之人。
自顧自行走的尹盛時，此時也取下了金羽鷹上的信件，帶著些許僥倖，拆開信件。
群起的飛鳥小獸受驚，爭先恐後地往外逃竄。
一聲輕喝。
千山宗孤峰子入玉侯府，老侯爺邀其煮酒論九州。
仗著人多勢眾，加上身後還有肖堂掠陣，遊俠兒這邊招式攻擊要豪放不少，你方唱罷我登場，一個個舉手投足都自信強悍。
見此，尹盛時有些無奈。
不料兩手剛剛轟出，腳下便瞬間一軟。
真正的橫行無忌，真正的橫推一切。
「聶某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肖堂對此也沒多說什麼。
人群中，肖堂背負雙手緩緩上前，臉上出現異樣之色。
任誰真正見識過那種體魄堅硬金剛不壞，一舉一動便掀起滔天烈焰的恐怖異獸，不會心悸，不會害怕。
聶天剛仿若要窒息，宗師的氣魄就跟被狗吃了般，滿臉蒼白。
直接打得山崩石摧，樹木翻倒，地上滿是瘡痍。
不過這些在常人看來真正心潮澎湃之事，他卻有些覺得索然無味。
數息過後，才終於像認命般，重新邁開步子。
環抱著手，露出的手指潔白如玉，就如個女子。
「肖堂！你當真要如此！真不怕我家老祖恢復，血債血償？！」他情急之下，怒聲大喝，威脅道。
正好他在這城中也待得膩歪，想要早點去外面鬆鬆骨。
不僅是因為其特殊身份引起的一連串後續事件，還有其本身的實力。
雖然不知道聶天剛兩人為何出現在這，但只要出現在這便是錯誤的，也正好順水推舟拿來給身邊之人作獎勵。
「那就這樣吧。」
呸呸呸，大過年晦氣，真若完成不了，大不了花代價請兩宗人幫忙，真以為我傻嗎？」
嘭！
下一刻，他們原本的藏身之所，瞬間出現一個直徑高達數米的大坑。
當然，只是不久前，如今隨著聶家老爺子聶人王的隱匿，聶家也當不得郡望之稱，前者份量也沒有那麼重了。
沒等聶天剛把話說完，肖堂直接打斷，隨即笑道。
語罷，正好天邊一聲輕啼。
而他死了倒無所謂，只是自家侄兒……
「不必，也對，聶人王前輩如此大的名頭，像肖某這樣的無名小卒被嚇住了，一不小心收不住手，應該是情有可原吧。」
可就在他準備像話本小說里一般，回顧下自己的一生時，馬上要拍下的一掌，卻是瞬間收了回去。
「誰在那！」
要死了！
聶天剛腦袋瞬間空白，生與死之間的界限開始模糊，凌厲的勁風如刀般落在臉上。
「白鬼，你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自大，以後要吃虧的。」
「淮州只得忌憚的就不過千山靈台兩宗，兩宗人由尹師打過招呼，其餘就一些散修垃圾，這都完成不了，我乾脆去死算了，
尹盛時沒再多言，多說無益，反使人煩，直接吩咐道。
此時見肖堂不阻止，這些散修遊俠兒終於再無忌憚。
信件上只有寥寥兩行字，卻使得這位幾近為淮州文壇魁首的中年讀書人，反反覆復看了數遍。
雖然出身高宗大派，一般功法根本看不起，但也是遊歷過江湖之人，自然不會肉食者鄙。
「既然閣下認識在下，那就好了，此次只是誤會，我伯侄兩人不過路過此處，還請見諒。」
隨後越來越大。
手一招，任由鷹鳥落在手上，自顧自朝城中走去。
「百山破。」
「該死！」
特殊手段的造就，習武不過三十載，卻真正超過了萬萬武夫，心性難免有些不合他意。
原本身材不算高大的肖堂，身形瞬間暴漲，眉心之處出現淡褐色印記，硬碰硬下，一掌拍開了他的手掌，隨後下一掌便朝他額頭落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揚起手。
「這是誰的？」
手中之物，是只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