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無生

  第715章 無生

  一月後。


  七海。


  曾甚囂塵上的金鱉島舉島墮入魔道之事，終於定性。


  原七海盟副盟主，金鱉島島主，碧央真人墮入魔道，同時勾連者，包括金鱉島副島主赤海侯林遠陽，牽連大真君六人，真君十九人，影響範圍波及整個七海內海。


  後由七海盟派遣水龍一族長老，將領，前往金鱉島鎮壓動亂，由七海盟各大勢力協助，最終情況也開始好轉，問題得到解決。


  金鱉島墮入魔道，真君以上二十七人，二十三人伏誅，包括碧央真人，以及赤海侯林遠陽。


  餘四人逃離海外，由水龍一族負責追剿。


  同時，再一月。


  作為內海與外海兩大水系交通要道的金鱉海峽，在封禁三月後，終於修繕補建完畢，由水龍一族總負責，再度開啟。


  同時宣布免稅三月。


  「赤角，他把你當傻子呢。」忽然，身後又是一個聲音傳來。


  一步兩步，

  一步兩步。 大氣都不敢喘，每一次呼吸都反覆練習。


  失敗結果很是慘烈，按規矩當斬首，於是只好遁逃，好在那些昔日的同袍，也默許般，沒有詳查，因此得以隱姓埋名，傳承下來。


  只有一抹火熱，好似看到了什麼珍惜之物。


  何有道沒有說話，心中輕聲嘆息，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兩個女兒的肩膀。


  就連腳上的鞋子，也覆蓋有一層獸毛，用以消音。


  「不知道，不過在這個世道里，更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咱們能別碰就別碰，特別是干我們這一行的。」何有道壓低聲音道。


  刃部泛著幽光，似乎有某種驚心動魄的魔力。


  說著就挪動步子。


  「弱者的小聰明，看著真是滑稽可笑。」銀角見著這一步，語氣不屑。


  「以吾之血，繪摹老母，以吾之念，回至真空。」


  「銀角，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把他當傻子？」老者淡淡道。


  「周圍沒人吧？」


  洞口隱蔽，地面上有著凌亂的爪痕，角落處，則堆積有一地的白骨，以及幾叢靈草。


  就連萬益城，也實行了宵禁管制，夜晚有專門的周勝軍士進行巡邏。


  無論是大女兒招娣，還是二女兒喚娣，此時都獃獃地站在原地，喉結滾動，良久才憋出一句話。


  這是何有道家中獨傳的鼠行步，原本傳男不傳女，只是這一代，招娣，望娣都生了，也喚不來一個崽，為免後繼無人，最終也只好捏著鼻子認。


  口中同樣念叨著細碎，類似於祭祀般的頌詞。


  隨後跳至他身前。


  「也不算白費，這裡兩個小姑娘居然也是陰年陰時生的，拿來有用。」赤角摸了摸身旁的何招娣兩人。


  燦爛的陽光落在人身上，直讓人心裡溫暖。


  一切是那麼的正常。什麼都沒有。


  隨後目露虔誠，手中的匕首一下刺入自己的身體。


  居然同樣開始拿著匕首，不斷捅著自己的身子，發出癲狂的吶喊。


  「爹！」大女兒招娣，小女兒望娣，瞠目欲裂，看著自家父親慘狀，頓時大哭著想要反抗。


  「這怎麼可能？」


  噗嗤一聲，極為通透，力道必然不淺。


  何有道面色難看，看了眼眼前兩個女兒。


  誰能想到，他們父女三人來獵熊膽回去泡藥酒，好不容易摸進一熊窟，裡面是這般場景！


  「你們……」他話沒說完，心頭忽然一頓，像是意識到什麼，猛然回頭看去。


  重北道糧區，新一季的稻糧並未成熟，使得糧食越加緊缺，即使由官府組織了數次開倉放糧，平抑糧價，依舊只得造出糧食有價無市，黑市上糧價上漲十數倍的局面。


  光是聽著，便能讓人想象出，匕首劃破皮膚，割拉肌肉，切開血管的聲音。


  隨後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腿，又指了指洞外。


  何有道身形一僵，手中銀色小匣落地，同時重重跪倒在地上。


  洞口越來越近，光亮越來越盛。


  然而就在這時，何有道卻是一愣，只覺眼前那些無規則的線條，仿若活了過來，形狀在人形與獸形中變化。


  何有道一愣，心中頓覺不妙，抬頭看去。


  「……無生老母是……」何有道一愣，反應過來，快速道，「我看到了，看到了……」


  「你看到無生老母了嗎？」老者臉上依舊是怪異的笑容，笑問道。


  兩人身材姿色很好，此時瑟瑟發抖的模樣，更是讓人心生憐意，只是在此時，他眼中卻毫無情慾之色。


  「沒有，看來是個無意找到我們的小傢伙，我等還以為是神捕門的人，真是白費了一番功夫。」新出現的老人，沉聲道。


  仔細看，就連經驗最為老道的何有道，此時鬢角都為汗水浸濕。


  是另一個黑衣老者。


  他下意識抬手一擋，然而就在這時，身後的銀角猛地上前，拔出自己胸口的蛇形匕首，捅在其胸中。


  「因為她倆，看到無生老母了，你呢，伱看到了嗎！」


  「好了，換個地方布置儀式吧，神捕門那群狗盯得緊，別出事了。」金角平靜道。


  難保會有什麼邪異手段，這才方出洞穴，可算不得安全。


  只是此時，這尊獸王，卻倒在一旁，龐大的身體上，有一道連亘胸口的巨型傷口，

  「爹……爹，那到底是什麼？」小女兒喚娣蝶見何有道緊繃的身子也鬆弛了下來，也是鬆了口氣，拍了拍不算飽滿的胸脯，忍不住問道。


  「你們兩個在搞什麼！為什麼不走？」


  「不會吧？」


  繁冗幽長的頌唱聲，兩名老者鬆開握著匕首的手，同時用著飛濺的血水，在地上塗抹，勾畫著繁密邪惡的痕迹。


  深處則傳來一股刺鼻的異味。


  仔細觀察，三人動作很像背著稻米回穴的老鼠，幾乎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好了，這次運氣不好，我們回去吧，重新找個好日子，再進山。」他低聲道。


  直至邁出最後一步，腳踩在濕潤的林地上，三人這才算鬆了一口氣。


  這邊的情況，便沒有七海那般明朗了。


  「閣下難道真要魚死網破？我等明明願意投……」何有道見此，面露凄色。


  可關鍵是他此時並不是獨身一人，身旁還有女兒。


  此時發出任何聲音，都會暴露。


  三人依舊保持著謹慎，很快便穿過林子，此時陰雨快歇了，太陽從烏雲背後挪動身子，灑下層層光輝。


  「爹……」一副有哭出來的模樣。


  那原本一臉神經質笑容的老人，此時臉上居然恢復平靜。


  他說著，雙手合十，嘴裡還念叨著『無聲老母，真空家鄉』。


  不過也從捕人，變成了捕獸。


  「？？？」何有道猛地轉身，身後一米處，自家兩個閨女身前，居然多出了一人。


  匕首鍔部為蛇嘴，扭曲尾部鋒利，上面印有漆黑的扭曲花紋。


  而在畫像越發完整清晰之時，原本雙腿叉坐的赤袍人們，慢慢開始仰起頭，眼睛逐漸變紅，臉龐上，更是青筋暴起。


  一個身著黑袍的高大老者！

  其滿是皺紋的臉龐上，帶著詭異的笑容，胸口還插著那把蛇形匕首，站在他兩個女兒身前。


  在這崇山峻岭中，濕漉漉的腳下，加上周遭莫名傳來的低吼，更加讓人心生厭煩。


  「或許能翻倍！」一個腳夫是識字的，曾在米鋪里做過管賬學徒，冷不丁說道。


  說著指了指自己。


  隨著痕迹篇幅的完整，依稀可見是某個婦人的畫像，


  何有道心中鬆了口氣，隨後則是憤怒。


  「道兄，無生老母剛剛向在下下達法令，要我父女三人立即動身前往外界完成一項任務，還請道兄放行！」


  只可惜被金角隨手擊在腹部，一下癱倒在地。


  中間則站著兩個黑衣人。


  好在兩個女兒天賦極好，也算讓他心中有些安慰。


  兩人皆是老者，滿面皺紋，眼神陰暗，但身材卻極為高大。


  「你們感覺很好嗎？。」


  「你們……閣下……我們是什麼也沒看見……能否放我等一條生路，我們願付出代價……」何有道咬牙，低聲道。


  同時發出一股難以言表，令人作嘔的氣息。


  最為可怖的是，洞口深處，那一抹微光映照的景象。


  只是眼前的兩個女兒，此時卻是站在原地，就跟雙腳生根一般。


  然而話沒說完，雙手猛地一擺，袖中猛然滑出兩銀色小匣，

  一陣機括聲中，三道弩箭探出。


  被擊倒在地的何招娣，何望娣兩人，此時掙扎著想要爬起，仇恨地看著兩人。


  臉上露出痴笑。


  陰雨連綿，天空陰沉沉一片。


  她們們同樣身著勁裝，背負弓弩，身上灑有隱蔽氣機的特製藥物。


  何有德也算在江湖中混跡了幾十年，車船店腳牙見識了個遍，人心險惡，鬼蜮伎倆也是看了個盡。


  閑暇坐著歇息時，喝著免費提供的海草茶，討論著不久前方才公布的漕運新規，盤算著能讓他們多掙多少。


  忽地，一個神經質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自然知曉這是某種邪惡的儀式！

  而這些人也必然是那些危險至極的邪惡教徒！


  一旦被發現，絕對就是個死字。


  大片血水頓時灑在地上。


  兩個女兒更不用說，汗水甚至浸濕衣物，就連腿腳都在打顫。


  硬生生將其整個熊身分開，而猙獰的傷口此時已經腐爛，引來無數螞蟻小蟲啃噬攀爬。


  寬大袖口中的手掌，拿著一個造型怪異的蛇型匕首。


  這應當是一方熊羆的洞穴，體型應該還不小，能在這有金山脈佔據這樣一方位，最少也是獸王級存在。


  整裝待發的模樣。


  一個個身著赤袍之人，叉開雙腿，坐在地面上，低著腦袋，

  而就在兩人想要歇息片刻時，何有道卻是搖了搖頭，繼續向前。


  聽著很繞口，但仔細聽來，更是讓人心頭一寒。


  此時方才這些赤袍人方才露出面容，

  那是一張張稚嫩的臉龐，年齡不超過二十歲，只是如今，染滿血料的小臉上，滿是猙獰。


  而此前民間傳聞的海祭事件，雖然消停過一段時間，但很快又再度故態復萌，甚至於牽扯到一些真正的真君大佬，明裡暗裡，展開了各種搜查。


  其臉上有著以紅色血跡或者顏料塗抹的詭異圖案，圍成圈。


  隨著陽潮復甦，山中好物越來越多，這些年頭，日子倒也好過了不少。


  「我喜歡你們的眼神。」赤角哈哈大笑，一手操一個，準備將兩人提起。


  常年的狩獵，父女間早已心有靈犀，頓時明白了接下來做什麼。


  忽然間，一道聲音從林中傳來。


  噗！

  血灑滿地。


  大女兒在前，小女兒其次，何有道則斷後，三人彎著腰，躡手躡腳往外走。


  風和日麗下，重新修建的金鱉碼頭，一個個上貨下貨的腳夫臉上洋溢著笑容，

  女兒們很信任父親，亦步亦趨跟上。


  再加上此前明教於各個場合，各個地點展開對神捕門的破壞性報復，似乎發起了某種信號，使得一些惡性事件不斷叢生。


  何有道皺眉。


  只是平日里獵熊殺虎，不弱於男子的兩人，看見這一幕，卻是神情惶然，不知所措。


  就他方才所觀察，那些邪門之人，可謂古怪至極，任一人他都看不穿。


  若是可以，他早便溜走跑路了。


  一處山洞。


  *

  益州。


  並沒有花費太多時日，蕭條已久的海域上，便再度千帆共濟，百舸爭流，重新恢復往日盛景。


  他們這一行，往上數三代其實也風光過，為神捕門中一代名捕，不過在一次重要任務中，因為意外，任務失敗了。


  隨後用手沾著血跡，在她們臉上塗著些毫無意義的線條，詭異的圖案。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兩名老者輕聲嘆息，聲音沙啞，猶如指甲划拉玻璃的聲音。


  此前的圍獵行動，並未使得形勢好轉。


  終於。


  從此處可以看見那邊山林，深邃的樹影，成片的灌木，再前面，則是那隱蔽的山洞。


  只是說著說著，一個個便興奮地爬了起來，爭先恐後地開始卸貨上貨。


  雨打樹葉的聲音，也慢慢大過了那怪異的頌詞聲。


  此時距離萬益城外，有金山脈。


  赤角，銀角猛地回頭。


  林口處，居然又多了一人。


  猶如一堵牆，無聲無息出現，就那麼背著手，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