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沁園春雪

  蕭弈睨她一眼,涼幽幽道:“我請客。”


  “太好啦!”南寶衣立刻來勁兒了,歡呼雀躍地奔向最貴的攤位,“二哥哥,我要吃辣炒田螺、爆炒大蝦!再來十幾個串串!”


  夜市裏的路邊攤不像宴席那般講究,它們隻注重色澤和味道。


  在街頭支起一口大鍋,新鮮田螺用辣油爆炒,放入蔥花、蒜泥、醬料等調味,那個鮮香啊,整條街都能聞到!


  錦官城位於川蜀,吃食偏辣,南寶衣雖然愛好甜食,但也相當能吃辣。


  她鮮少有吃路邊攤的機會,此時抱著裝滿辣炒田螺的牛皮紙袋,不顧形象地用手拈起田螺,滿足地吸吮。


  蕭弈看著她。


  姑娘毫無吃相,宛如徹底融入喧囂的夜市裏,活生生的氣息撲麵而來,是真真切切站在他身邊的。


  像是察覺到他的注視,她仰起頭,甜甜地彎起眉眼,“二哥哥,你也要來一顆螺嗎?”


  她嘴邊沾著醬汁,咧嘴笑的模樣,令人不忍直視。


  “有辱斯文。”蕭弈拿汗巾替她擦了擦嘴角,“叫二把串串打包,回家再吃。”


  南寶衣笑著應好。


  然而從翰林街到南府那麽遠,她是不願意走回去的。


  她聲道:“二哥哥,走路多累呀,咱們騎馬好不好?”


  蕭弈沒什麽。


  他把姑娘抱上馬背,載著她騎了十丈遠,她又開始作妖:“二哥哥,風太大了,這樣疾馳好冷呀。不如我坐在馬上,你牽著馬兒往前走?”


  懷裏的姑娘嬌嫩年幼,抱著串串和爆炒田螺,一副嬌態。


  蕭弈能怎麽辦,自己嬌縱出來的姑娘,隻能繼續寵著唄。


  他默默牽著韁繩,踩著積雪往前走。


  長街兩側,花燈絢爛。


  南寶衣拈起一顆田螺,輕輕吮了兩口,悄悄望向牽馬的青年。


  他錦袍玉冠,英俊高大。


  僅僅隻是背影,卻帶給她莫名的安全感。


  如果將來嫁人,她也好想嫁權臣大人這樣頂立地的男兒,而不是程德語那種薄情寡義的人。


  她仰起頭,細雪輕盈落在眼睫眉梢。


  她突然有點希望,今夜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


  第二日。


  氣太冷,朝聞院的大書房開了地龍,屋子裏暖烘烘的,就算穿著單薄寢衣也不冷。


  薑歲寒命人在大書房的東窗下支起一個大火爐,又弄了張鐵絲編織的細網架在上麵。


  他讓餘味準備了切好的新鮮肉片,和淘洗幹淨的蛤蜊、韭菜、蘑菇、豆腐等等,再添上醬汁和椒鹽,是要做燒烤。


  蕭弈端坐在西窗畔,很是嫌棄:“讀書的地方,你亂搞什麽?”


  “古人言:民以食為。我弄些燒烤怎麽啦?”薑歲寒擼起寬袖,往烤肉上灑椒鹽,“蕭家哥哥、沈郎君,你倆別跟我客氣,來吃啊!”


  沈議潮倨坐在蒲團上,仍是白衣勝雪的貴公子模樣。


  他正剪弄一枝梅花,聞言,抬起眼皮看了眼烤肉架,淡淡評價:“君子遠庖廚,薑大夫雖然醫術過人,卻親自下場烤肉,十分有辱斯文,若要我來評定品級,你隻能是第四品。肉片雖然鮮美,但使用了過多醬料,遮蔽了本身的鮮味兒,第六品——”


  “你別叭叭的了,聒噪!”


  薑歲寒戳起一塊烤好的肉。


  肉片烤得外焦裏嫩,滋滋地冒著紅油珠,撒上椒鹽,味道極美。


  他吃得興起,歎息道:“這等人間美味,你倆真是無福消受啊!”


  “什麽人間美味?”


  南寶衣抱著書跨進門檻。


  她嗅了嗅鼻子,望向烤肉架,丹鳳眼瞬間亮了。


  她直奔烤肉架,“薑大哥,我也想吃!”


  “瞧瞧,會吃的來了!”薑歲寒笑眯眯遞給她碗碟筷箸。


  南寶衣嚐了些肉片和烤菜,冒雪而來的身子漸漸暖和起來。


  她情不自禁地讚道:“這種烤法倒是稀罕,味道也是極好的!”


  “那是自然。”薑歲寒把蛤蜊放上烤架,“這東西鮮,咱倆今日吃個痛快!”


  窗外細雪朦朦。


  南寶衣吃辣了,唇瓣嫣紅,一邊哈氣一邊道:“明日程德語在觀雪湖設宴,我要到場參加……”


  薑歲寒往竹簽上串蜂蜜雞翅:“程德語?你那位未婚夫?”


  “嗯!是會邀請城中權貴子女……呼呼!前往觀雪湖賞雪論詩……到場之人,都要根據冬日風光作詩作詞……”


  南寶衣好辣,連話都艱難。


  蕭弈適時遞來一碗溫茶。


  她接過溫茶飲盡,稍稍緩解了喉嚨裏的辣,“我雖然讀了些書,但根本不會寫詩,你們要幫我想個主意呀!”


  雖然她打算通過自毀名聲的方式,讓程德語主動退婚,可是被他和南胭嘲諷到這個份上,她定然是要反戈一擊的。


  觀雪湖盛宴,她得蓋過南胭的風采!


  沈議潮欣賞著梅花枝,譏諷道:“蠢貨!隻要提前做好詩詞文章,不就有恃無恐了?”


  南寶衣反駁:“你得容易,可是就算多給我三時間,我也做不出什麽詩詞文章呀!”


  “所以歸根究底,還是因為你蠢。本公子把你評為第八品,果然實至名歸。”


  南寶衣:“……”


  他得好有道理,她竟然無力反駁。


  薑歲寒笑得老謀深算:“南五,我倒是能幫你弄一首好詞出來。不敢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放眼下,絕對無人能出其右。你若在觀雪湖盛宴上吟誦,肯定能叫所有人歎服!”


  “作詞?就你?”沈議潮嗤笑。


  “看不起我?”薑歲寒挑眉,“瞧好了,我這就給你顯擺顯擺!”


  他起身,淨過手後搖開折扇。


  他一襲綠袍立在東窗下,正兒八經地作了個揖:“請諸位洗耳恭聽!”


  南寶衣像是準備欣賞大戲,迫不及待地正襟危坐。


  蕭弈看她一眼。


  姑娘滿臉期待,丹鳳眼亮晶晶的。


  手裏握著一串蘑菇串肉,蘑菇咬了口,還印著淺淺的牙印。


  他微微側身,不動聲色地吃掉那枚蘑菇。


  南寶衣未曾察覺,隻笑眯眯盯著薑歲寒。


  角落,沈議潮看著自家表哥的動作,暗暗翻了個白眼。


  窗外雪花簌簌。


  薑歲寒清了清喉嚨,抑揚頓挫地吟誦起來: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他念誦完,驕傲地睨向三人:“這首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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