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哥哥替你禍亂天下

  已是黃昏。


  窗外烏雲壓境,色暗了下來,眼見著又是晚來欲雪。


  餘味領著兩個侍女,點燃青紗罩燈,隨著一團團火光亮起,整座書房重新明亮溫暖。


  屋外北風呼嘯。


  南寶衣捂著青瓷手爐,盯著沈議潮的側顏出神。


  片刻後,她忽然挽袖,殷勤地為他研墨。


  她溫聲道:“沈公子有經緯地之才,女欽佩。既然公子擅長夜觀象、占卜問卦,不知能否幫女算算南家運勢?女必以重金相贈。”


  沈議潮拒絕:“無聊。”


  南寶衣噎了噎。


  也是,這貨出身王公貴族,自然看不上她的重金酬謝。


  她懶得再替他研墨,繼續焐著手爐。


  焐著焐著,她注意到賬本底下壓著的一張紙。


  紙上隸書字極為風雅:

  赤地千裏,餓殍茫茫;潛龍在淵,青雲直上;良禽擇木,白衣卿相。桃花煞血,兩世國望。


  南寶衣挑眉。


  “赤地千裏,餓殍茫茫”,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指的應該是今年蜀郡的旱災和饑荒。


  沈議潮竟然連這個都算出來了?


  她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白衣勝雪的少年,燈下姿態端莊自持,正處理與糧食有關的賬冊。


  他看著不近人情,但是大約也念著蜀郡饑荒,不願意百姓被餓死,才主動幫忙的吧?


  “潛龍在淵,青雲直上”,的是權臣大人。


  “良禽擇木,白衣卿相”,大約是指沈議潮自己。


  良禽擇木而棲,他選擇效忠權臣大人,才有雞犬升的可能。


  令人費解的是最後一句話。


  “桃花煞血,兩世國望……”


  她下意識低吟出聲。


  沈議潮冷淡道:“這是我除夕夜占卜出的星象,前麵幾句很好理解,最後一句,倒是稀奇。‘桃花’是劫,往往代指女人引起的災難,根據我的經驗判斷,恐有妖姬禍世。”


  南寶衣沉默。


  “兩世”的字眼,實在太過刺目。


  所以“桃花煞血”,指的應該是她吧?

  如果按照沈議潮的解釋,那麽禍世的女人,是她……


  她有些不適,放下青瓷手爐起身離席。


  走到廊廡裏,色徹底暗了下來。


  雪花飄搖,漸漸呈鵝毛之勢。


  她隻穿著單薄的襖裙,繡鞋踩在青磚上十分冰涼。


  自打重生歸來,她從沒有想過傷害不相關的人,甚至就連蜀郡饑荒,也是抱著盡量救人的態度。


  她最大的願望,是帶著全家一起過好日子,是嫁給一位頂立地有權有勢的好兒郎,怎麽就成了禍水呢?


  雪花被寒風吹到眼睫上,有些清寒。


  她揉了揉眼睛,卻覺身上一暖。


  她仰起頭,權臣大人不知何時跟出來的,正把他的貂毛大氅,裹上她的肩頭。


  “二哥哥……”


  她摸了摸暖暖的貂,努力揚起甜甜的笑容。


  她是不想被人看見委屈的。


  蕭弈垂眸看著她。


  簷下風燈搖曳,籠火照亮了她白嫩嫩的臉。


  眼圈紅紅的,明明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卻還是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嬌貴又甜美。


  在他麵前,用得著偽裝嗎?

  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別把自己想成禍國妖姬。”


  姑娘曾屢次在他麵前提起過前世的夢境。


  如果一定要找到符合卦文裏的兩世之人,那麽一定是她。


  南寶衣低頭擺弄貂毛,低聲道:“我也不願意多想的,可是……”


  蕭弈俯下身,溫柔地捧起她的臉,“南嬌嬌,怎麽會是禍國妖姬呢?”


  南寶衣對上他的眼睛。


  權臣大人,是在安慰她嗎?

  蕭弈一本正經:“禍國妖姬,首先得有美貌和身段啊!你看你容貌勉強過得去,但身段就差遠了。前麵和後麵幾乎沒有區別,這般幼稚,能勾引得了誰?”


  南寶衣:“……”


  我謝謝你的安慰呀!


  我謝謝你全家呀!


  剛剛醞釀出來的憂傷消弭無蹤,隻剩下鋪蓋地的羞怒。


  她不忿地扭轉身,低頭瞄了眼自己的胸口。


  也不算很平啊!


  好想揍他一頓啊!


  不過轉念一想,前世她毀容了,而且還隻是個卑微的宮女,在蕭弈出征以後,孤獨淒慘地死在了冰窖裏。


  死都死了,她還怎麽禍國殃民?


  沈議潮那個半吊子,卦文都解釋不對,果然還是火候不夠!

  想通之後,她不惱了,梗著脖子瞪向蕭弈:“我遲早會有好身段的,很婀娜,很窈窕那種!”


  “嬌嬌真有誌氣。”


  蕭弈微笑著誇獎。


  正好餘味過來請,是花廳的晚膳已經準備妥當。


  夜雪紛紛揚揚。


  南寶衣提著過於寬大的貂毛大氅,步態優雅地穿行在紅漆廊廡裏,步搖伶仃,環佩玉聲璆然。


  她好奇道:“二哥哥,我若真的是禍水,你還會寵著我嗎?”


  “南嬌嬌永遠不可能成為禍水。”


  “為何?”


  冬夜無邊,風燈爛漫。


  少年負手,笑容灑脫而溫柔:“因為哥哥會替你禍亂下啊。”


  猶如羽箭射中心髒。


  南寶衣胸腔裏蔓延開奇怪的感覺,好一陣麵紅耳熱。


  ……


  夜漸漸深了。


  寢屋裏燃著地龍,燈火葳蕤。


  荷葉認真地鋪床,不時看一眼窗邊。


  她家姐自打從朝聞院回來,沐過身換過寢衣,就捧著臉趴在窗邊,時不時對著落雪傻笑,十足十的一副癡相。


  她把黃錫湯婆子放進被窩,又解開帳幔,喚道:“姐,時辰晚了,該就寢了。”


  姐像是沒聽見,仍舊彎著眼睛笑。


  冰涼涼的雪花落在麵龐上,也不嫌冷。


  她隻得抬高聲音:“姐,您今晚還睡不睡了?明兒一早,府裏還有客人來拜年呢!”


  喊完,卻注意到南寶衣滿頭檀發散在腰際,襯得那把腰不堪一握。


  寢衣微敞,露出白嫩的細頸和鎖骨,在往下,線條微微起伏,已初具少女的窈窕之美。


  豆蔻之年的姑娘,像是春日嫩柳,在冬深春淺之時,悄然開始抽條,漸漸褪去幼時的圓潤和稚態。


  “荷葉,”南寶衣眉眼彎彎,“我才剛與二哥哥用過晚膳,卻已經有些想念他了。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每每想起他時,就有些臉紅心熱。誒,他大約又讓我生病了。”


  荷葉搖搖頭。


  自家姐越發癡傻了,也不知在什麽胡話。


  ,


  八千字沒有失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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