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哥哥養你一輩子

  “砰!”


  安寧的長夜中,猛然傳來一聲巨響!

  角落榻,蕭弈睜開眼。


  雁魚燈搖落滿室清輝,銅鏡支離破碎,滿地都是狼藉碎片。


  南家的姑娘,坐在銅鏡碎片裏,青絲葳蕤,身姿細弱,抱著右腿,哭得撕心裂肺。


  “南嬌嬌……”


  蕭弈喉結微微滾動,卻不出安慰的話。


  這半個月以來,姑娘每早晚都要問,她的腿什麽時候能恢複。


  可就算是被譽為神醫的薑歲寒,也無法給出準確的答複。


  為了她乖乖喝藥,他和薑歲寒哄騙她,半個月就能恢複如初。


  姑娘拿本本,記著日子呢。


  今,已是第十五。


  她是那麽貪睡的姑娘,卻在還沒亮時就爬起來看她的腿……


  蕭弈起身下榻。


  他赤腳踩過那些鋒利的碎片,在南寶衣麵前蹲下。


  姑娘哭得臉蛋緋紅,烏青長發濕噠噠地貼在麵頰上,耷拉著的眼睫毛沾滿了細碎淚珠,淚水順著白嫩下頜滾落,染濕了雪白的綢衣。


  “二哥哥……”


  她抬起哭紅的眼,凝視著這個金相玉質的青年。


  她淚如雨下:“二哥哥,我的腿好不了了,是不是?你和薑大哥,一直在哄騙我,是不是?好醜啊,二哥哥,鏡子裏的姑娘,好醜啊!”


  昔日總是亮晶晶的丹鳳眼,藏滿了絕望和苦澀。


  因為嚐過毀容的痛苦,因為承受過被所有人指指點點的滋味兒,所以再也不願意經曆第二次。


  她想攜滿身榮耀,美美地站在權臣大人身邊。


  讓所有看見他們的人,稱讚道:看,南家的五姑娘,和靖西侯郎才女貌,真是登對呀!


  南寶衣回想著鏡子裏,那個走路一瘸一拐的少女,又看著眼前金相玉質的青年,自卑感打心底裏油然而生。


  她淚眼婆娑,哽咽不能語。


  蕭弈按住她的腦袋,無言地將她按進懷裏。


  帶著薄繭的大掌,溫柔地撫摸過她的腦袋,宛如安撫幼獸。


  “對不起,騙了你……”


  他低聲。


  “薑歲寒並不知道,能否在短時間內,徹底醫好你的腿……”


  他輕輕托起少女的臉蛋,用手帕仔細為她擦去淚水。


  “但是哥哥向你保證,如果薑歲寒治不好,我就派人去請其他地方的神醫。一個不行再換一個,哪怕請遍下神醫,也要醫好嬌嬌的腿疾。”


  他嗓音低啞,丹鳳眼中藏著無邊憐惜。


  南寶衣怔怔看著他,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她緊緊攥著衣襟,啞聲道:“會被人笑話的……南胭她們,等著看我的笑話呢。”


  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麵頰滾落。


  滾落在蕭弈的手背上,燙的叫他心疼。


  他胸腔裏湧出濃烈狠戾,丹鳳眼晦暗如深淵,“本侯還沒死,誰敢笑話你,把她們的腿通通打斷!斷到爬不起來的那種!”


  南寶衣哭著哭著就笑了。


  她抬起亮晶晶的淚眼,“走路時,會很醜……二哥哥不要看。”


  一句“二哥哥不要看”,令蕭弈心酸。


  她是那麽愛美的姑娘……


  他斂去戾氣,認真地捋開她額前碎發,“不醜。南家的嬌娘,美的像是芙蓉花精,怎麽會醜呢?”


  南寶衣凝視著他。


  暮春之際,白晝漸長。


  際處雲層退散,金陽初升,光芒萬丈。


  他在光裏,如同神祗。


  她咬了咬唇瓣,費盡心機地試探:“會嫁不出去的……”


  他薄唇含笑,不假思索地應答:“哥哥養你一輩子。”


  被他用那樣溫柔的目光注視,南寶衣藏在心底的那鍋紅豆猶如煮沸般瘋狂冒泡泡,甜的她麵紅耳赤,心跳加速。


  真喜歡啊,她真的好喜歡這個男人……


  蕭弈摸了摸她的臉蛋,“臉怎麽紅成這樣?”


  “紅豆煮開了。”


  蕭弈挑了挑眉,“南嬌嬌,你哭傻了?寢屋裏,哪兒來的煮紅豆?”


  南寶衣笑容甜甜,沒有回答。


  她撲進他懷裏,是嬌氣的模樣。


  蕭弈溫溫柔柔地抱住她。


  他垂首深嗅著她的青絲,瞳眸裏盛滿了深沉而又內斂的眷戀。


  客棧二樓。


  薑歲寒把客房改造成藥廬,連著半個月都待在裏麵,幾乎不眠不休地翻閱古籍,甚至還試著煉了丹藥。


  晨風吹熄了燭火,藥廬光影黯淡。


  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藥香,除了一爐炭火,屋中格外寂靜。


  薑歲寒在牆角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


  俊臉籠在陰影之中,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瞳孔,隻能看見下壓的唇角和疲憊的眉梢,是徹夜未眠的模樣。


  他是個神醫。


  蜀郡人人稱頌,可生死人可肉白骨的神醫。


  可是這一次,想讓南五的膝蓋在短時間內完完全全恢複如初,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


  神醫之名,著實諷刺啊!


  他將臉深深埋進臂彎。


  憩了兩刻鍾,他起身洗了把冷水臉,麵無表情地開始煎藥。


  今日都安堰無風。


  薑歲寒端著熬好的藥汁,站在幽山雅居門外,調整出笑眯眯的表情,歡快地推門而入。


  “南五,該喝今的藥啦!”


  他吆喝著,大搖大擺地步入內室。


  帳幔高卷,南家姑娘靠坐在床頭,床上擺著核桃木雕花案幾,案幾上堆著幾碟花糕水果,還有一本攤開的詩集。


  她從書卷裏抬起頭,眉眼彎起嬌俏的弧度,“薑大哥!”


  “我們家南五真勤奮,這麽早就起來讀書啦!”薑歲寒誇獎著,把藥碗放到案幾上,又從懷裏取出一貼膏藥,“我調整了膏藥配方,從今日起,每貼一貼在膝蓋上,很快就能痊愈如初!”


  南寶衣合上書卷,乖乖喝藥。


  藥汁清苦。


  可是她一點兒也不嫌棄。


  隻要能有恢複如初的希望,吃苦又算得了什麽?

  薑歲寒注視著她。


  那麽苦的藥,他一個大男人喝了都反胃,可是南五就那麽一大碗懟嘴裏了……


  心裏的愧疚又多了些。


  他端著空藥碗往外走時,南寶衣忽然喚道:“薑大哥。”


  薑歲寒回眸。


  少女隨意剝開香蕉,“你眼睛底下全是青黑,回屋好好睡一覺吧。無論如何,我是信你的。”


  我是信你的……


  薑歲寒鼻尖發酸。


  半晌,他笑道:“好。”


  他不會愧對南五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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