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我幾時欺負過你?

  蕭弈默然。


  大雍朝堂,母後專權擅斷任人唯親,惹得百姓怨聲載道。


  皇兄屢次三番地進諫,又公然處置沈家官員,甚至帶領親信跪在宮門外,要求母後還政父皇。


  母後怒極。


  她開始擠兌太子黨派,謀害皇兄的親信,一步步將皇兄逼入絕境,暗地裏,更是通過奸細,不斷給皇兄灌輸逼宮造反的念頭。


  皇兄那時已是走投無路。


  眼睜睜看著身邊的親信一個個被殺,他大約痛不欲生。


  被逼入絕境的皇兄,選擇了背水一戰。


  可惜,戰敗。


  皇兄所有的舉動都暴露在那個女人的眼皮子底下,她以看笑話的姿態,看著他機關算盡,看著他在宮變中苦苦支撐……


  為了讓皇兄活著逃出長安,效忠他的上萬名禁衛軍死在了深宮。


  可是……


  皇兄終究也沒能逃出生。


  更別提東山再起,卷土重來。


  蕭弈在屏風前跪坐,丹鳳眼瀲灩著陰冷:“皇兄的骨肉,絕不會被千夫所指。他父親的仇,我為他報。他的皇位,我替他爭。皇嫂,好好養胎,若能生下皇孫,我蕭弈指為誓,必將大雍江山送到他的手上。”


  雅座外。


  榴花夫人靠在緊閉的槅扇上,替他們放風。


  她豎著耳朵聽裏麵的動靜,在聽見蕭弈這番話時,不禁低笑。


  前世,太子妃溫彤和她的骨肉一同墜河,落了個母子雙亡的下場。


  這一世,卻被她在冥冥之中救起……


  前世,本該兼並諸國坐擁江山的帝王,是蕭弈。


  可是為了南寶衣的一線生機,他向道賭上了他的帝位。


  她占卜過,溫彤腹中的孩子,確實有紫薇坐命。


  而蕭弈,從帝王變為權臣,隻為了那個女孩兒能夠重來一世……


  值得嗎?

  屋裏傳來喚聲。


  榴花推門而進,認真鎖上槅扇:“殿下有什麽吩咐?”


  “皇嫂在此養胎,可方便?”


  榴花翻了個白眼。


  她柔弱無骨地倚靠在博古架上,嗤笑:“這裏是風月場所,您覺得在這裏養胎,方不方便?再句難聽話,萬一皇後娘娘的金吾衛找過來,整座歌盡桃花都要為太子妃陪葬,我可賭不起。殿下,您行行好,不如把太子妃接去靖王府?再不濟,送去南家也成啊。”


  蕭弈垂著眼睫。


  送去南家,若是給金吾衛察覺到,整個南家都要陪葬。


  還是送去靖王府靠譜。


  隻是如何接回去,又該以什麽身份安頓,是個難題。


  “我倒有個主意。”榴花夫人把玩著火蝶,“不如對外稱,太子妃是殿下在歌坊遇到的美人,與您春宵一度後,懷上了您的骨肉,因此帶回靖王府養著。如此一來,皇孫生下來,便是殿下的長子,若是將來無法為皇太子翻案,憑長子身份,他也能順利繼位。”


  “不可。”


  屏風後傳出溫彤的聲音:“郎明年就要娶親,我如果用這個身份待在靖王府,南娘子臉麵何在?我已嚐過與深愛之人離別的痛苦,我不希望郎承受同樣的痛苦。”


  榴花夫人不以為然。


  指尖的火蝶撲扇著羽翼,她瞥向蕭弈,等待他的答案。


  爐香清幽。


  蕭弈叩擊著矮案。


  狹長的丹鳳眼微闔,瞳孔裏情緒晦暗。


  南嬌嬌愛吃醋,如果他搞出這種事,估計她連殺他的心都有了。


  雖然這些年,皇兄承擔了很多,但他這當弟弟的還沒大方到,讓自己女人受那般委屈。


  不如先將皇嫂接回靖王府養胎,身份的事,今後再想辦法謀劃。


  江山破碎,朝堂紛爭。


  諸國烽火征伐,已迫在眉睫。


  年少時鮮衣怒馬競風流,如今走出錦官城才意識到,一個男人,肩頭背負的不該隻有風花雪月,還該有江山社稷,和下蒼生。


  蕭弈睜開眼,目光沉穩而堅定。


  ……


  南家的馬車,停在歌盡桃花對麵。


  南寶衣挑開窗簾。


  這座歌坊迎來送往熱鬧繁華,那些姑娘嬌滴滴招徠顧客的樣子,看著就不正經。


  蕭弈竟好這一口……


  她又狐疑又生氣。


  楚懷南忽然提醒:“蕭弈出來了。”


  南寶衣望去。


  蕭弈正步下台階,隔著一步遠,遙遙虛扶前麵的女子。


  那女子戴輕紗冪籬,扶著侍女的手,步態風流端莊,身姿纖弱如仙,寒風偶爾掀起她的冪籬垂紗,能看見精致白嫩的下頜,和淺淺淚漬。


  蕭弈護著她,直到她登上靖王府的馬車。


  南寶衣心跳極快。


  合著不是蕭弈和歌坊美人勾搭成奸,而是他一廂情願,逼著歌坊美人回靖王府伺候他?


  瞧瞧,都把人家姑娘弄哭了!


  南寶衣心中火燒火燎的悲憤,踏出馬車,隔著長街呼喊:“蕭弈!”


  蕭弈:“……”


  得,早知姑娘要誤會,沒成想這麽快就誤會上了。


  他隻能硬著頭皮:“嬌嬌怎麽來了?”


  南寶衣指著車廂:“她是誰?”


  蕭弈耐心道:“情況複雜,我們回靖王府慢慢,好不好?”


  “不好!”南寶衣委屈得厲害,“靖王府是你的地盤,回去之後,你又要欺負我敷衍我!”


  蕭弈無奈:“我幾時欺負過你?”


  “如何沒欺負?我哪裏對不住你,叫你在外麵尋花問柳?我們還沒成親,你就背著我養女人。若是我將來年老色衰,你豈不是要養上滿滿一屋子的妾?!”


  蕭弈頭疼。


  他不喜女子聒噪,養上滿滿一屋子的妾,他還活不活了?

  四周漸漸聚集了圍觀的百姓。


  嘖,靖王世子逛歌樓拐帶美人,卻被未婚妻當場抓包,底下再沒有比這種事兒更有趣的了。


  酒樓歌坊裏,那些前來尋歡作樂的權貴富商,也紛紛興致勃勃地從窗後圍觀。


  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爭相議論道:


  “多好的姑娘呀,生得這麽俊這麽乖,世子爺也舍得欺負!”


  “老娘就男人有權有勢不是好事,瞧瞧靖王世子的作風,呸!”


  “老子單方麵決定,以後賣給靖王府的菜漲價三成!”


  “……”


  四麵八方都是鄙夷和唾棄。


  蕭弈承受著謾罵。


  皇嫂的身份擺在那裏,他無法當眾解釋……


  榴花倚靠在屋簷下,同樣看熱鬧不嫌事大,笑道:“豈止是養女人,連孩子都有了呢。隻是世子爺覺得歌坊這地方三教九流的不幹淨,不適宜養胎,因此決定將人帶回靖王府,錦衣玉食,好生照顧。”


  不明不白的一番話。


  沒有明那孩子是蕭弈的,卻又像是印證了蕭弈的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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