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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他如今,還有顏麵嗎?

  卒赧然。


  他低聲道:“您的父親被太府寺送進來以後,大人提審過他一次。可他仗著身份,在審問堂攀親戚耍威風。大人不耐煩,就又把他送了回來。他很不滿,因此越罵越凶。”


  南寶衣:“……”


  真是有夠丟臉的。


  卒打開牢房門。


  “嬌嬌!”


  南廣激動,“你來看望我了?你快去告訴蕭弈,讓他趕緊放我出去,虧他還是大理寺卿,怎麽半點兒用處也沒有?我是他嶽丈,是他親親的三叔,他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南寶衣從荷葉懷裏抱過棉被,給他鋪在地上。


  她又拿過裘衣:“爹,把你送進來的人是太府寺卿,不是蕭弈。縱使提審,你也得配合著來,哪兒有一上堂過審就攀親戚的?當心蕭弈再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南廣不悅。


  他坐了,端起荷葉盛給他的雞湯,嘟囔:“那他也得幫我不是?”


  南寶衣好奇:“你與我,你究竟犯了什麽錯,叫太府寺卿那麽恨你?”


  盛京城各大衙門,都有些被塞進去混日子的權貴子弟。


  父親是太子殿下親自塞進太府寺衙門的,對方不可能不顧太子臉麵,直接把父親扭送進大理寺。


  “就……算錯了一筆賬。”


  南廣嘀咕。


  南寶衣深表懷疑:“你又不會算賬,太府寺的官員,會叫你幫忙算賬?再者,如果隻是算錯賬,你拿府裏的錢補上就是了,至於進大牢?”


  南廣:“……”


  這個女兒太精明了,可怕!

  他一世純真,怎麽生了個這麽精的女兒?


  怕是宋氏給他戴了綠帽子哦。


  南寶衣見他眼神飄忽,就知道事情不對勁。


  她正色:“爹!”


  “好啦好啦,我就是,你幹啥那麽咄咄逼人!”


  南廣無奈,“我在太府寺當閑差,無事可幹,於是在衙門裏麵溜了一圈兒,恰好見到一位美人。為父一時情難自已,就摸了她的手。可我怎麽知道那美人是太常寺卿的嬌妾……”


  南寶衣:“……”


  渾身的血,都衝上了頭。


  她深深呼吸,強壓住憤怒:“就隻摸了手?”


  “還,還親了嘴。”


  南寶衣:“……”


  “嬌嬌,你這是什麽眼神?我與她隻親了嘴,其他什麽也沒做!”


  南寶衣似笑非笑:“那嬌妾,穿的是什麽顏色的肚兜兒?”


  “桃花紅!好家夥,別提多豔——”


  南廣正回味著,忽然止住話頭。


  他這女兒,居然在話裏給他下絆子!


  南寶衣麵無表情地站起身:“祖母被你氣暈過去了,程姨擔心你擔心得直掉眼淚,二伯父和二伯母更是為了你往來奔走,你倒好……你就在這裏呆著吧,永遠別回家才好!”


  她氣憤地拂袖離去。


  南廣急了。


  他趴在柵欄上,努力地朝外麵伸出手:“嬌嬌,我錯了,為父錯了,快年底了,你不能不管我啊!念在你死去母親的份上——”


  “閉嘴!”


  南寶衣歇斯底裏。


  她走到遊廊裏,靠在扶欄上,險些哭出了聲兒。


  蕭弈靠不住,父親又是個不著調的。


  都是姑娘家,怎麽偏她命途多舛……


  荷葉心翼翼:“姐,咱們真的不管三老爺嗎?奴婢剛剛聽獄卒,三老爺犯的這叫‘通奸罪’,還什麽,‘男女不以義交者,其刑宮’……宮,宮刑,很可怕的,會叫三老爺顏麵盡失……”


  “他如今,還有顏麵嗎?”


  南寶衣反問。


  荷葉訕訕。


  南寶衣嘴上是不願意搭救南廣的,可到底是自己生身父親,又如何舍得真叫他去受那等折辱顏麵的酷刑。


  更何況,有一位受過宮刑的父親,她和家族也將顏麵掃地。


  她心酸地整理過儀容,對卒道:“領我去見你家大人。”


  卒殷勤地領著她往審問堂走。


  南寶衣原以為審問堂是個怎樣端嚴的地方,結果站在門口,才瞧見這裏布置的陰氣森森。


  牆壁上不僅寫滿南越律例,還掛著各種各樣的刑具。


  老虎凳、血滴子、各種大不同的銼刀、一排排鋼針、倒刺鞭子、水缸等等,件件兒都泛著用久了以後才會出現的深褐血色。


  恐怖程度,直逼西廠。


  蕭弈,不愧是顧崇山的老對頭……


  南寶衣暗道,若是蕭弈和顧崇山聯手審訊,那犯人得有多悲慘啊!


  此時,蕭弈正在拷問一個女犯。


  他穿一襲暗紅官袍,散漫地端坐在書案後,正欣賞一副水墨畫。


  女犯虛弱地跪在地上,獄卒拿著專門用於拶指的竹夾子,緊緊夾住她的十指,十指在竹夾子擠壓之下,幾乎變形。


  她的尖叫聲撕心裂肺,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來般大汗淋漓。


  獄卒去了竹夾子。


  女囚犯趴倒在地,哭著自己是冤枉的。


  蕭弈翻弄著水墨畫,連個正眼都沒給她,隻淡漠拂袖。


  獄卒把她提起來,重新給她上了竹夾子。


  那女子終於招架不住,哭著道:“我招,我全招……”


  蕭弈睨向女囚,正要問話,餘光卻注意到門檻外,露出的墨綠織金膝襴馬麵裙。


  他抬眸。


  姑娘嬌嬌俏俏地站在那裏,臉色很有些蒼白。


  他放下水墨畫,低聲吩咐:“把人弄走。”


  兩個獄卒急忙把女囚拖走。


  南寶衣跨進門檻,嗅著空氣裏的血腥味兒,輕聲道:“她犯了什麽罪?”


  “與情郎合謀殺了夫君和婆母,還霸占了夫家的田產和商鋪。”蕭弈聲音平靜像是在討論夜宵吃什麽,“證據確鑿死不承認,因此上了刑。”


  十苦端來香茶和肉脯:“郡主,您是沒瞧見,那女人狠著呢,和情郎把夫君剁成一塊塊兒的,砌進了院牆裏。後來還是鄰居聞到味兒,才來報官。我們把院牆砸開的時候,您是沒瞧見,那肉塊兒都長——”


  蕭弈瞥向他:“要不要我把你嘴巴縫起來?”


  死亡威脅麵前,十苦咳嗽一聲,乖乖退了出去。


  他貼心地為兩人掩上槅扇。


  南寶衣看了眼書案邊緣的肉脯,生理不適地撫了撫胸口。


  蕭弈示意她坐:“我知道你為誰而來。”


  南寶衣本欲坐到圈椅上。


  隻是那圈椅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幹不幹淨。


  她想了想,先拿手帕仔細鋪在圈椅上,才嫌棄又矜持地坐下,還隻心地坐在邊緣一點點。


  蕭弈翻開案卷,睨她一眼:“隻坐那一點屁股尖兒,不難受嗎?”


  屁股尖兒……


  南寶衣羞憤。


  也是讀書人,“屁股”這種詞,怎麽能掛在嘴邊?

  ,


  “男女不以義交者,其刑宮”,出自《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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