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蕭弈妒忌

  南寶衣吃完了藥膳。


  藥膳大補,她胸口宛如燃起一團火焰,燒得她難受。


  “南家丫頭,這恩,你報是不報?”


  顧崇山還在催問。


  南寶衣的鼻尖有些癢,她抬袖蹭了蹭鼻尖,許是藥膳太過滋補,她溫熱的鼻血一滴滴灑落在紅漆扶欄上。


  血……


  腦海中,走馬燈般掠過許多場景。


  與顧崇山有關的記憶,大抵都交織著鮮血和痛苦。


  他把她當做玩物,總是鞭笞她、欺辱她,西廠審問犯人的那一套東西,他在她身上全部做過。


  這樣的人,跨越山河與光陰,突然告訴她,他喜歡她。


  南寶衣滿袖汙濁,擦拭之間,就連白嫩的臉都染上了血漬。


  她注視顧崇山,神情裏漸漸多了譏諷:“九千歲的喜愛,我恐怕承受不住……如果我重活一世,當真是九千歲的功勞,那麽我會從別的地方報答你。但我已嫁作人婦,今夜這種曖昧的話,請九千歲別再出口。”


  她端起托盤,轉身要走。


  顧崇山看著她的背影。


  夜風很大。


  遊廊裏宮燈輕曳,她雲鬢花顏,錦衣玉帛,纖腰如素,寬大的重紗裙擺在風中揚起如繁花,三千青絲恰似墨筆勾勒寫盡風流。


  他負手而立。


  餘光掠過芭蕉葉後,他狹眸裏極快掠過妒忌與涼薄。


  他從容道:“南家丫頭,前世你我結為夫妻,我至死未曾寫休書。這一世,無論你承不承認,你都是我的女人。”


  南寶衣的身形頓了頓。


  旋即,她更快地消失在遊廊盡頭。


  顧崇山撚著黑檀珠串,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


  南寶衣繞過遊廊拐角,雙腿發軟,貼在牆壁上細細喘氣。


  雲袖惶恐地出現在她身邊。


  她聲道:“九千歲好生可怕,奴婢剛剛還來不及護住世子妃,就被他的手下挾持擄走……世子妃,您沒事兒吧?剛剛九千歲與您了什麽呀?”


  南寶衣回過神。


  剛剛她被顧崇山嚇到,沒注意雲袖。


  聽她這麽,她搖搖頭:“我沒事。”


  “還沒事,您額頭全是汗。”雲袖拿帕子,仔細為她擦去額角冷汗,“都是奴婢不好,護不住世子妃,讓您受了驚嚇……”


  南寶衣垂著眼睫。


  顧崇山的那些話,令她心亂如麻。


  終於緩和了情緒,她吩咐道:“今夜我見過顧崇山的事,萬萬不可讓二哥哥知道,否則,他又該吃醋發脾氣。”


  “奴婢曉得。”


  主仆二人往院落走。


  園林的風,將宮燈吹得明明滅滅。


  黑暗猶如野獸。


  披著玄色織金大氅的男人,麵無表情地出現在遊廊深處。


  他目送主仆二人消失在視野中,眼眸晦暗如深淵。


  南寶衣在耳房梳洗幹淨,回到寢屋時,蕭弈已經回來了。


  他倚靠在窗畔竹榻上翻書,手指修長而骨節如玉,外袍鬆鬆垮垮地垂落,幾綹烏發從額角散落,側顏是一貫的英俊淡漠。


  無論她死後發生了什麽,但活著的這一世,她嫁給了蕭弈。


  看見蕭弈,她心裏就很安定。


  她爬上竹榻,抿著笑,輕輕捂住蕭弈的眼睛。


  蕭弈嗓音淡漠:“別鬧。”


  南寶衣笑眯眯地鬆開手。


  她在他身邊跪坐了,整理過裙裾,拿起矮幾上的團扇把玩,丹鳳眼亮晶晶的:“我剛剛去給老皇帝送藥膳,他的龍體果然很不好。他謝過了我,還稱讚我有孝心。”


  蕭弈的薄唇毫無弧度。


  他抬眸,瞥了眼少女的臉蛋。


  她吃光了送給老皇帝的滋補藥膳,那膳食裏麵放了百年人參和冬蟲夏草,大補的很,她連臉頰都補得白裏透紅。


  他淡然地翻了一頁書,似笑非笑:“可曾見過顧崇山?”


  南寶衣心中一咯噔。


  握著團扇的手指悄然發緊,她拿不準蕭弈是否知道了今夜的事,於是警惕地盯著他:“二哥哥何出此言?”


  “隨便問問,嬌嬌緊張什麽?”


  “我並沒有緊張。”


  南寶衣嘴上倔強,心裏麵卻像是在打著一麵鼓。


  今夜她和顧崇山的談話並不美妙,什麽成親,什麽用國運換取一線生機,聽起來仿佛她曾和顧崇山愛得要死要活,所以她不願意讓蕭弈知道這些。


  蕭弈合上書卷。


  他坐起身,握住少女的細白手,在掌心細細地揉捏。


  他直視少女閃躲的雙眼,笑容散漫:“南嬌嬌,你的身子顫抖得厲害,你的眼神滿是慌張……明知瞞不過我的眼睛,又何必在我麵前費盡心機地撒謊?”


  南寶衣渾身僵硬。


  蕭弈他……


  果然知道她見過顧崇山的事。


  他是那麽聰明的人!


  蕭弈見她毫無解釋的意思,於是鬆開她的手,徑直往屋外走。


  他聲音冷淡:“今晚我睡書房。”


  南寶衣抬起頭,委屈:“我與他清清白白!”


  蕭弈回眸:“你們共同度過的上一世,也曾清清白白嗎?”


  心裏是妒忌的。


  什麽前世,什麽重生,他一點兒記憶也沒有。


  那些遙遠的歲月,被南嬌嬌和顧崇山所銘記,他們就像是上選定的眷侶,在前世相愛相殺轟轟烈烈,並帶著那份記憶回到今生,而他,就像是個插足的過客。


  顧崇山,曾抱著南嬌嬌回錦官城成親。


  曾為了南嬌嬌,枯守孤墳,逆改命。


  那麽他呢,他蕭弈算什麽?

  第三者?!


  他其實並不妒忌顧崇山輕薄過南嬌嬌,他妒忌的,是自己未曾像他那般,參與過她的生和死。


  麵對他的詰問,南寶衣無話可。


  眼看他要去書房,她赤腳下榻,不顧顏麵地抱住他的手臂,軟聲道:“顧崇山待我不好,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我一貫厭惡他的!”


  怕蕭弈不相信,她拉開衣襟,指著白玉似的肌膚:“他曾狠狠鞭笞我,然後拖著我穿過宮巷,不給我半點尊嚴……”


  她眼尾泛紅,語帶哽咽。


  蕭弈蹙著眉,眼底悄然掠過憐惜。


  指尖拂拭過她玉白的肌膚,他道:“那個時候,我未曾幫你嗎?”


  南寶衣頓了頓,聲道:“你,你在旁邊看著。”


  蕭弈:“……”


  南寶衣又道:“後來他冤枉我偷盜玉璽,把我投進牢,在與你一同會審我的時候,拿烙鐵在我鎖骨下麵烙出‘奴’字,用以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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