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前世種種(3)

  蕭弈俯身撿起娃娃。


  他仔細拍打幹淨,放到南寶衣懷裏。


  他單膝蹲下,摸了摸她的臉蛋:“等安定下來,我帶你去拜祭祖母他們的墳塚。”


  南家在三年前敗落。


  如今祖宅又住進了新的主人,不僅重新粉飾打掃,還在滿府都掛滿了紅綢與紅燈籠,一副要娶親的架勢,在錦官城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蕭弈對外麵的謠言恍若未聞。


  殘陽如血,正是黃昏。


  南寶衣站在角落,看著他為前世的自己梳妝打扮。


  那麽醜陋的姑娘,她看一眼都覺得不忍,可他眼裏卻隻有柔情。


  他穿喜服,紅帶束發,金相玉質,俊美風雅。


  他握著她的鴉青長發,拿一柄鑲嵌著寶石的金梳子,慢慢地一點一點梳順:“年少時,最喜看你梳雙髻,係紅繩發帶,你蹦蹦跳跳的,那紅繩兒便在風中搖擺。我時常想把它們扯下來,假裝手環,偷偷地纏戴在腕間……平日裏看一眼,便會想起紈絝嬌氣的南嬌嬌。”


  少女閉著雙眼,隻是溫順地靠在他懷中。


  他盯著銅鏡看了很久,眼尾漸漸泛紅。


  他慢慢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眉眼。


  鳳冠霞帔,嫁衣如血。


  他抱起少女,朝布置妥當的喜堂走去。


  祖宅的一切都是那麽寧靜,沒有奏樂,沒有賓客,沒有司儀和喜婆,餘味和嚐心扶著打扮嬌美的新嫁娘,對著高堂牌位,與自家主子拜堂成親。


  朝聞院裏,閨房布置奢貴雅致。


  龍鳳喜燭安靜地燃燒著。


  南寶衣跟到房裏,看見蕭弈坐在灑滿桂圓花生的拔步床上,抱著他的小嬌娘,飲下一盞又一盞烈酒。


  卻無論如何,也醉不了。


  他鳳眼清醒,泛著無數紅血絲,偏偏就是醉不了。


  他吻著她的唇瓣,低啞的聲音裏透著自嘲:“年少時,總嫌棄你頑劣不堪,總故意和你作對。總覺得,我絕無可能愛上笨拙的你。可是怎麽辦呢,南嬌嬌,我騙得過你,騙得過天下人,卻獨獨騙不過我自己……蕭弈,怎麽可能不愛南嬌嬌?”


  閨房裏彌漫著酒香。


  南寶衣無言地看著,想伸手為他拂拭去淚水,卻隻是徒勞。


  蕭弈抱著她,坐了一整晚。


  他絮絮講述著年少時的事,講述著她的點點滴滴。


  南寶衣靜靜聆聽。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她看不見的角落,曾有一個人,這般關注過自己……


  隻是一整晚而已。


  在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時,南寶衣看見蕭弈雙鬢皆白。


  究竟該是怎樣的傷心,才能讓人一夜白頭呢?


  南寶衣從未體會過。


  後來,他為她立了墳塚。


  就在錦官城外最高的山峰上,可以遙遙俯瞰整座城池,甚至還能看見南家府邸。


  他在墳塚旁建了草廬,要為她三年服喪。


  程葉柔帶著南廣前來探望。


  那時父親雖然癡傻,卻被程姨照顧得很好,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的小女兒被埋葬在這座墳塚裏。


  他抱著為小女兒買來的桃花糖盒,坐在墳塚前哭得像個孩子。


  南寶衣揪著心。


  她見過南景死後,父親傷心欲絕的模樣,父親甚至不遠千裏,回盛京城背回南景的屍骨。


  沒想到她走後,父親也是同樣的悲哀難過。


  南寶衣蹲下來,想為爹爹拭淚,卻根本做不到……


  爹爹他們離開後沒幾天,又有人登上山崖。


  是程德語和南胭。


  兩人如今是蜀郡最奪目的一對夫婦,郎才女貌,位高權重,出身名門,恩愛敬重。


  他倆身後,還跟著程德語的親妹妹程載惜。


  南胭對著墳塚,假惺惺地抹了兩滴眼淚。


  程德語對她使了個眼色。


  她立刻抹幹淨眼淚,轉向醉臥在墓碑前的蕭弈,溫柔道:“人死不能複生,帝師莫要難過。載惜妹妹聽說了帝師的深情,心中十分感動,特意為帝師送了酒菜。”


  那時程載惜大約剛與夫君和離,重新梳回了女兒家的發髻。


  她打扮得粉嫩嬌俏,挽著食盒上前:“帝師……”


  程德語溫聲笑道:“我程家手掌權勢,而帝師麾下有千軍萬馬。若是帝師肯與舍妹聯姻,那麽蜀郡盡歸咱們兩家所有,就算是朝廷,恐怕也不敢過問半分。如果帝師輔佐我程家割據稱帝,我父親願意封帝師為異姓王和駙馬,你意下如何?”


  程載惜巧笑嫣然,已經在墳塚前擺好大魚大肉。


  她為蕭弈斟上美酒。


  她學著南寶衣的模樣,也嬌滴滴地翹起小手指,把美酒送到蕭弈麵前:“帝師請用……”


  蕭弈麵無表情。


  視線落在她翹起的小手指上。


  東施效顰,刺目至極。


  他譏諷而又嫌惡地扯了扯薄唇。


  他慢慢道:“我記得她生前,被你們欺負得厲害。”


  程德語撣了撣寬袖,笑容溫潤如君子:“這是什麽話?寶衣妹妹一早就知道,我和胭兒情投意合,卻還是一門心思拆散我們。為此,胭兒甚至受了很多委屈。帝師也知道寶衣妹妹是怎樣紈絝的姑娘,向來隻有我們受欺負的份兒,何曾輪到我們欺負她?”


  “是啊。”南胭憂愁,“嬌嬌頑劣,整個蜀郡的人都知道,我這當姐姐的本想照顧她,她卻很不懂事,非要去皇宮當宮女。如今死在那吃人的地方,真叫我傷心。”


  撒謊!


  南寶衣看著她抹眼淚的作態,恨不能給她兩巴掌!

  程德語也是賤,她今生未曾原諒他,簡直太對了!

  她巴巴兒地望向蕭弈,期盼他不要聽信這兩人的謊言。


  蕭弈站起身。


  他穿一襲白衣,認真地為她撣去墓碑上的塵埃,淡淡道:“我不在時,你們欺負她也就罷了。如今她已是我的妻,你們卻當著我的麵,數落她不好……”


  他視若珍寶的小嬌娘,生前未能好好保護,死後又怎容得別人數落半句不好?

  南寶衣心髒疼得厲害。


  本該是死對頭,本該是互相嫌棄的人,可這個男人,卻給了她全部的信任……


  程載惜款款上前:“帝師說的是,我們不該數落寶衣不好。隻是帝師金尊玉貴,又怎能在這種山野地方為她守墓?我看在眼裏,真是心疼得緊。”


  蕭弈睨向她。


  她學著小姑娘年少時的穿戴打扮,發間的玉釵,腕間的金鐲子,他清清楚楚的記得,都是小姑娘當年嫁給程德語時的陪嫁。


  程家,很好。


  ,


  我寫得有點難過,一直在哭,下午加晚上就寫了兩章,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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