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紮眼
身形隱樹下,不日見白骨。
*
嘩啦一聲,桶中水被潑在地上,用掃把隨意一撥弄,那被灰塵染黑的泥水便從層層疊疊的台階往下落。
被衝洗過的地方總算露出了些許它本身的顏色。
“這經常幹活的就是好啊,能想到各種法子。”魅拿掃把刷了刷地麵,又看向空桐悅,說道。
“你這話是誇還是貶?”空桐悅聽著感覺怪怪的。
“當然是誇啦~”魅挪到空桐悅跟前,抱住她胳膊撒嬌,“有小月勝過千軍萬馬,很頂用。”
空桐悅把她扒拉開:“滾吧你。”別以為她看不出來,這貨就是想偷懶才粘著她。
“嘻嘻。”魅笑的諂媚,“小月你們打掃了多少呀?”
“還有一個房間啊。”空桐悅如實回答,也猜到了魅心裏的那些小九九。
一之宮魅的笑容凝滯了。
“你們怎麽那麽快?!”震驚如斯,她和洪少天才打掃完兩個教室,還是勉強湊合的那種,這倆是安了馬達咩?
“因為分工明確啊,總不能指哪打哪,再報團取暖吧。那樣多浪費時間?”在這件事情上,月兒覺得千年冰山還是挺可靠的,做事幹脆,不拖泥帶水,基本上不用都點破就明白該做什麽。
“呃……”一之宮魅臉上閃過囧色,她能說她和洪少天兩個人就是逮到哪裏打掃哪裏嘛?
“要不..小月我明天和你一組?”魅弱弱地說。
空桐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糟心娃子。畢竟和千年冰山一組,他一個男孩子好歹能幫她分擔點;和魅的話..怕是絕大部分的活都要落到她頭上吧。
空桐悅也是想偷懶的。
堅野真瞧見空桐悅那副欲語還休地模樣,在心底歎了口氣,替她開脫:“方才那兩隻老鼠呢?”
“什麽老鼠?!”一之宮魅看看堅野真,又看看空桐悅,震驚×2。
某月秒懂,立刻順著他話茬說道:“就是剛剛打掃的時候牆角裏撞到死老鼠。那老鼠被白色蜘蛛絲纏得嚴嚴實實,都成老鼠幹兒了,而且還是兩隻。”口頭描繪地那叫一個聲情並茂,就差手腳並用了。
“咦~”魅聽著感覺都有畫麵產生了,人犯惡到汗毛豎起,果然老房子裏沒好事,“怎麽會這樣?”
“這不很正常嘛,一樓最容易返潮氣,碰到陰雨天氣蛇蟲鼠蟻不都鑽進來了。”洪少天走到魅身邊,給她普及常識,說時有意無意地瞥了眼空桐悅與堅野真。
某種程度來說也是互幫互助。
魅咽了咽口水,這二樓的蟲子已經夠她受了,要是再翻出老鼠啊蛇什麽的,她怕是會瘋。
她鑽到洪少天身後,似是想要點臉,但還是很遜地說道:“我覺得……我還是不能半途而廢,二樓挺好的,我還是打掃二樓吧,嗬嗬嗬。”現實麵前,該慫還是要慫。
在場其餘三人頗感無奈,像是對待熊孩子的家長一般。
……
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打掃也非一日可了,今日便也就先這樣了。
將打掃工具找了個位置放好,四人便離開舊樓。
一之宮魅與洪少天倒還是老樣子,說不到兩句便鬧了起來,空桐悅走在隊伍最後。
走在來時的路上,不知是心態有所放鬆還是怎的,眼神便開始東看西瞧。睨見路旁右側的樹叢後的樹根處,似是有泥土鬆動的痕跡。當然,隻是一點點,卻有些不協調。
於是她駐足,片刻思量。
‘你可知如何處理屍體而不費太多心思?’
‘若想不到極其高明的法子,不妨將她埋在樹下。既成就參天大樹,又可解決你的後顧之憂,兩全其美。’
這聲音在腦中響起,卻很縹緲,似是在人意識渙散前聽到的。無特別的語氣,但無形中使人心寒。最後眼前閃現的是那用鐵鍬鏟起的一捧捧濕潤的泥土,扔進了樹下的土坑.……
空桐悅感覺眼睛有些刺痛。明明是烈日高照,她骨頭卻冷的打顫,最後是垂頭,滿眼苦澀。
殊不知在她停下腳步時,堅野亦是止步,凝視著她,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有些時候,不是你想佯裝無事,就當真毫無影響的。在某個不為人知的時間,總會流露出些許。
……
而興許是發覺有人沒跟上,一之宮魅轉頭看了眼,瞧見空桐悅傻愣在原地。
“小月你怎麽啦?”
空桐悅摸摸自己後腦勺,極快地收拾好情緒,隨即語氣平淡地說:“也沒什麽,就是在想這舊樓旁邊的樹木草地是自己長得標準,還是有人專門修剪。”
魅也看了看周遭,走到空桐悅身邊,開口道:“應該是專門修剪的,畢竟要考慮綠化的美觀平衡嘛。而且之前不是有消息說,年底或者明年年初要把舊樓重新裝修,早做總比晚做好。”
“哎呦不錯嘛。”空桐悅雙手環胸,對某魅投去讚賞性的目光,“有愛搞園藝的媽就是好啊,懂得多。”重點身旁還有個愛扯閑篇的洪少天,這即便日後她足不出戶,也煩悶不起來的。
一之宮魅對自家姐妹的這波誇獎儼然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止知道這園藝隊會打理,我還知道他們每個季度修剪一次學校呢。而且上次修剪還是在暑假開始,這一次要到十月份。”
“消息夠靈通啊你!”這一看就是和洪少天這種八卦萬事通待久了,耳濡目染。
一之宮魅的無奈變得更多了,聳聳肩,黑線從頭滑到腳:“我的傻月月~你怕不是忘了,櫻蘭的園藝師傅是我家的人呐!”
空桐悅隱隱似乎有這個印象,不由得麵上閃過一絲囧色,但很快被厚臉皮掩蓋住:“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記性差不是一兩天了,忘記正常。你忽略不計啊。”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小月你還真是謎一般的記性啊~”關於空桐悅的大腦構造,一之宮魅是處於懷疑狀態的。
這記性好時隨便便可背下半本書;記性不好時,轉頭就忘。譬如園藝的事情,明明前兩天才剛聊過,結果轉頭空桐悅就給忘了個幹淨。
“不重要不重要。”空桐悅揮揮手,而後雙手搭著一之宮魅的肩膀,將她往前推著走,嘴角帶著尬笑。
幾人再次向前步行。空桐悅嘴角笑容不減,但眼眸中卻是波光流轉,仍有思慮。
作為昨夜之事知情者,堅野倒是能看透空桐悅此刻的異樣為何。所謂人之常情應當就是如此。
“明日早些來吧,早處理早完事。”這話是堅野真提出來的。
有時……有些話還是得從旁人口中提出來,才顯得不那麽突兀。
很顯然堅野真明白這一點。
“你這話倒是說得在理。”洪少天附和。天這麽熱,得是有多傻才會放著有空調有風扇的教室不待,跑去那陳舊的樓裏折騰。
魅也點點頭,表示認同。
唯有空桐悅是以餘光瞧了眼他,有些難以言喻的意思。
這家夥啊,看來真的得避一避了。
堅野真此舉,於空桐悅而言,就像是被放在春光無限的嫩綠樹林中的枯葉蝶,所作所為皆紮旁人眼,豈是一個舉步維艱便可輕易言述的。
……小劇場……
關於怕黑這一樁,若當真要逐本溯源的話,連空桐悅自己都得坐下來好好捋捋。
究竟因何而起……她也記不太清,她的記性時好時壞,過於細瑣也回憶不起。
興許……是多年前空桐羽將她塞進琴房櫃子時?還是在少管所時,終日身處那不足五平方的禁閉室裏仰望窄小的氣窗?亦或是……夜晚每每歸家時迎接她的寂靜.……
何為黑暗?
黑暗即未知,無可否認人的恐懼心理絕大部分來源於此,空桐悅也是人呐,也會怕的……
可她能怕嘛?不能。
她有姐妹,都比她溫和,比她像個女孩子,理所應當也就由她做榜樣。旁人亦是明裏暗裏瞧著,尤其是本就做了些錯事的人。隻要你一旦流露出些許恐懼的情緒,就會被人有意無意戳著。
‘不就是黑嘛?至於嘛?膽子也太小了吧?’
諸如此類……
倘若撞見的是個與你不對付的,隻會更加難聽,豈是一個矯情就可以放過你的。
那該如何?藏著唄。
藏的好好的,不讓人發現,然後慢慢習慣。
她喜歡光亮,卻會選擇關著燈睡。
偶爾也會想,若有人能聽見她的話,記住她想要的,是不是日子就能好過些。
然,她深知世事無常。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喜歡即可得的美事兒,無非是壯著膽子,強摁著頭往前走罷了……
作者:五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