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藥圃
日光微煦,床畔薄紗承不起一幔晨彩,輕輕落在床內淺酣之人的麵頰,發隙,指尖……
安思鬱悠悠轉醒,撫額回憶昨夜發生的一切,麵色仍微微有些潮紅,忙從床上起身,邊想著,還好他不知……
從床上緩緩起身,這才忽然間意識到,她竟然伏睡在了床上,就在昨日言子期伏過的位置,和衣,身上卻有絲被禦寒,明明昨日,她還是歪在榻下的……
看來,是言子期起身上朝的時候,將自己與他調換了位置,而且多半是將她抱上來的……安思鬱不由狠狠拍了自己的腦門幾下!這危險的幻想,還真是不經意間就會侵占自己的腦海一汪啊!
略微活動了下,驚喜的發現後背傷處已減輕大量疼痛,不由讚歎外邦進貢之物的確不一般,順手拿起那神藥細細研究起來。
這藥大部分成分是外邦之物,中原似乎難尋,安思鬱不免有些失望,突然間,另一個念頭迅速占了上風!
雖說“濟世堂”是她師父所開,她想要什麽藥,隨便去拿便是,但到底不算十分便利。她何不在這裏也建一個屬於自己的藥圃?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這樣,一些珍貴的草藥,一些需要新鮮的草藥,用起來就方便許多了!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上下都精神了起來,順手取了塊桂花糕算是填了填空蕩蕩的肚腹,迅速出門找尋適合做藥圃的地方。而令她欣喜的是,並沒有花多少力氣,她就找到了看起來似乎十分合適的一片空地!
說是“空地”,似乎也不恰當,那片“空地”上,零零散散的種了一些並不明豔的小花,毫無布局和美感,反而看似更加寂寥;“空地”深處,有一間簡屋,似乎也無人居住,靜的有些不合時宜。
言府果然是家大業大啊!那麽多丫鬟仆從,居然還有空著的園子,她感歎道,心裏的小算盤也隨即打起。
婆婆她是不敢去招惹了,但夫君可以啊!故而,待到言子期下朝回家後,安思鬱便一臉近似諂媚的湊近,笑道“將軍,我能不能求您件事兒?”
見安思鬱一臉討好狀的看著自己,言子期心知她定又在琢磨什麽鬼念頭,心中微微發笑,麵色卻又故作嚴肅道“你要求我何事?”
“我想要一塊地……”安思鬱眨巴著雙眼,認真的道。
言子期一怔,“你想要購置一塊地?”
“不不,不是……”安思鬱連連擺手搖頭道“我看府裏,有一塊閑置的荒地,索性放著也是放著,能不能暫時交我打理,讓我在那裏搭一個藥圃?”
“藥圃?”
“是!”安思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耳後,道“有一些藥材,是尋常藥鋪裏不好買到的,想著若能自己種些,往後配起藥來,也方便許多。”
“嗯。”聽了她的話,言子期讚同的點了點頭,又問“你想要一個什麽樣的藥圃?”
“簡單素雅即可!”安思鬱笑道。
“就這樣?”麵對如此簡單的要求,言子期略一挑眉,倒有些意外。
“嗯,就這樣!”安思鬱赧然一笑,三分期待,三分猶疑,三分小心翼翼又道“如果……建成之後,將軍可以為藥圃提個字,那就更好了……”
“你想好名字了麽?”言子期點頭道。
“想好了,就叫‘素問小築’!”安思鬱心見有戲,不禁喜上眉梢,眉飛色舞道。
“名字不錯!”言子期頷首微笑,道“走吧!”
“去哪裏?”安思鬱不解。
“你想要建一個藥圃,那麽至少,你要先告訴我,你看中了哪塊地、在哪裏。”言子期望著她的雙眼,認真道。
“好嘞,我這就帶您過去!”安思鬱高興的跳將起來,那神情,像極了一個吃到了心心念念糖果的小孩子。言子期望著她歡欣雀躍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不禁更加明顯了起來……
安思鬱將他帶到了府中東北角一片僻靜的空地前,空地盡頭,是一間看起來空置蠻久的堂屋,不大,但看起來古樸雅致。而那空地,從前似乎是種過些植物的,仍殘留了些荒枝敗葉,現下觀之,雖並不淩亂,卻有幾分頹涼感。
“將軍,您看,就是這裏!”安思鬱欣喜的指著那空地望著言子期,卻意外的發現,言子期目光竟有些發直,神情呆似神遊天外,笑意全無,像是在思考著什麽,亦像是回憶……
他的確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回憶中!這個幾年來他鮮少踏足的地方,原來亦是有名字的,稱“無憂園”。
“無憂園”,是她所提,她曾對他說起,她畢生所願,隻為無憂。
如同一把鑰匙一般,解鎖了他記憶深處的那一抹鵝黃的色彩!
似乎,一如那青蔥年歲時,身著鵝黃色釵裙的女子,正立在前方的堂屋下,向他回首微笑道“子期……”
“子期,隨我一同去尋辰兒吧!”
“子期,午膳你應當多進些,你太瘦了。”
“子期,你說,他對我,是什麽心思呢?”
“子期,你在我的心裏,始終如同弟弟一般,對不起……”
“子期,我就要成親了……”
……
“將軍,你怎麽了?”安思鬱在他眼前輕揮手臂,瞬間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他定了定神,平靜道“無事。”
“那,這裏,可以麽?”見他神色有異,安思鬱小心問道。
出乎安思鬱的意料,言子期語氣平靜道“再選一處吧。”
安思鬱愕然“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言子期神色微變,語氣如掉進三九冰窖一般的森冷平靜。安思鬱心中一驚,不禁錯愕萬分,正欲待問,隻見阿笠氣喘籲籲跑來,對言子期道“將軍,皇上下旨,讓您即刻入宮!”
“知道了,我立刻入宮。”言子期微微頷首表示知曉,隨即對安思鬱低聲道“藥圃的事,容後再議,好嗎?”
說罷,也並未等到安思鬱的回應,言子期便匆匆與阿笠一同離去了。留在原地的,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思鬱,與她滿腦的疑問,以及滿心的失望……
她不知道,方才她是不是那句話說錯了,惹了他不快?抑或是,這裏對言子期有著別樣的意義,引得他沉溺回憶、無法自拔。她甚至有幾分後悔向他提出了這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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