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最後的驕傲
當今聖上之所以長長久久的寵愛嘉貴妃,就是因為這個女人總能帶給他“尋常百姓家”才有的那份輕鬆自在。
她出身不高,不懂詩書,女工刺繡也非常一般,而且好吃貪財,粗魯無理。可她比宮裏絕大多數的女人都真實,而且她有女人都有的直覺和聰慧,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貴女都是高高在上的仙女,從小就習慣了別人的奉承和奉獻。他是皇帝,自然需要這些高貴的仙女當嬪妃,才襯得起他真龍天子的尊貴。可他同樣也是一個男人,也需要一個普普通通,有血有肉,會哭會笑,吃喝拉撒活生生的女人做伴,過一點實實在在的日子。
這個活生生的女人,給他生下了一個普普通通但活蹦亂跳的兒子,這個普通但健康且爛漫的兒子又給他生下一堆滿地亂跑的孫兒。
這讓高處不勝寒的真龍天子也享受到了普通百姓的樂趣。
隻可惜,真龍天子永遠不是普通男人。所以他仍然需要高貴端莊的貴女當皇後,皇後聰明,高貴,心性堅忍且深沉,配的起這刀光劍影,屍山血海堆出來的至高皇權。
她所生下的太子,雖然先天不足,但頭腦和心性像她。好好磨礪,做個守成之君不成問題。
作為君王,他已經沒有什麽遺憾。隻要替繼承人剪除掉最後的隱患,就能對先皇對祖宗交差。
隻是作為一個男人,時至今日他依然意難平。
當初那個完美的,既真實又高貴的女人,偏偏拋棄了他。
她說她不喜歡皇宮,喜歡自由。
自由是什麽?擁有整個天下,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難道這不是自由?
他搞不懂她,一輩子都搞不懂。
因為搞不懂,所以放不下,一輩子都放不下,到死都還要抓著一個虛幻的傀儡,心懷叵測的報複她。
就算你跑了,你的影子依然還是要嫁給我的孫子。
而此時此刻,作為當今聖上心中白月光的影子的容天喬,正在接待她的姐姐容天娥。
容天娥鼓足勇氣而來,隨身還帶著她熬紅眼趕製出來的兩個絛環,借著送禮的名義前來探望容天喬。
老太君是下了命令的,不許閑雜人等到小佛堂來攪擾三小姐的靜養。
不過容天娥例外,因為老太君心裏有了讓她當陪嫁滕妾的念頭,樂意她去親近容天喬。
現在佛堂裏的三丫頭是新的,沒有了善妒焦躁的暴脾氣,和性情溫順老實的容天娥就算處不來,也能相安無事。
要是換了二房的容天汐來,那是絕對不許進的。
可惜容天娥心裏想的根本和老太君不一樣,她這次來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不成功則成仁。
她要告訴容天嬌,容家已經為她挑選滕妾,要讓別的女人分享她的丈夫。
三妹妹是個善妒的爆炭,一旦知道這個事實,必會暴跳如雷,竭盡所能破壞容家的打算。容家為了安撫她,也必然會滿足她。如此一來,滕妾的事就煙消雲散。
當然她也很清楚,自己這樣做會毀了前程,被容家和老太君厭棄。但她已經決定,寧願剃發出家,一輩子不嫁人,也不去為奴為婢。
這是她身為貴女最後的驕傲。
得知容天娥帶著禮物去探望容天嬌,容天汐立刻呸了一聲,低聲罵了一句。
“小婦養的賤骨頭,不舔人腳後跟她就不安生。”
宮裏嘉貴妃賞賜堆雲和珠寶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整個容府。下人們前一刻還在傳送大小姐二小姐受老太君賞賜,獨獨沒有三小姐的份,莫非三小姐又和老太君鬧翻,再次失寵?結果下一刻宮裏的賞賜就重磅登場,昭告世人,容府三小姐榮耀依舊,而且更勝一籌。
同樣是堆雲,宮裏出來的料子自然要比外頭的強。容府裏住著宮裏針工局的姑姑,為了盡快替三小姐趕製出三套禮服,容府還特意送去四個針線丫頭,幫忙打下手。
這些丫頭自然也不忘吹噓,宮裏的料子如何如何,宮裏的手藝如何如何,就連姑姑們的言談舉止,穿著打扮,都能說出一車的好話。
這一下,三小姐再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大小姐和二小姐統統靠邊站。
對容天娥來說,變成焦點,受人矚目和議論,讓她惶恐。重歸透明,泯滅眾人,她求之不得。
可對二小姐容天汐來說,此時此刻的注意力被搶走尚且好說,就連年節的風頭,也注定歸屬容天嬌,那真是忍無可忍。
憑什麽是她?憑什麽又是她?憑什麽還是她?
容天嬌到底哪裏好,為什麽好事都歸她?
就因為她是未來的王妃嗎?
是的,就因為她是未來的王妃,所以她就可以得到一切。
好恨,容天汐覺的好恨。她恨容天嬌,同樣也恨容家。自己明明一點不比容天嬌差勁,為什麽偏偏是她當了王妃?
如果沒有容天嬌就好了。
沒有了這個容天嬌,那麽容家能當王妃的女兒就隻能是她。
她堅信這一點,認為容天娥她們幾個都是庶出的,都是半拉奴才,根本不配跟自己爭。
可怎麽才能讓容天嬌消失呢?
這個心懷怨毒但頭腦簡單的少女所能想到的法子,無外乎是把容天嬌推井裏淹死,用刀刺死,或者讓拐子拐走諸如此類,都是些簡單粗暴的爛招。
這些招數不但低劣,而且麻煩,都是力氣活。這位貴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讓她自己動手,那是萬萬不能。讓別人動手,手底下的丫鬟婆子也不傻,打工吃飯罷了,誰肯為她去賣命。
這也不能,那也不能,她就開始期望老天爺幫忙,劈下一個雷,直接把容天嬌劈死,她撿現成便宜。
如此想著,她就真的求告起神明來。
趁著外出的機會,還到京城各處的廟宇庵堂上香許願。期盼著哪個“好心眼”的神佛,能替她弄死容天嬌,達成她當王妃的心願。
神佛有沒有聽到,不好說。但一直盯著容府的有心人,那是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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