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假難辨
清風冷,月如鉤。
銀輝透過窗子將兩人的身影拉的老長。
“父親,你說的那件事情,我考慮好了。”張欣欣垂著眸,聲音很低很輕,就像是脫力了一般,顯得格外綿軟。
這倒是讓張呈祥格外意外,本來他還以為要費很多口舌之功才能說服她,沒想到,這次她竟自己主動答應了。
“你不是一心想要幫蕭墨淵嗎,怎麽現在突然想要幫助為父了。”
張欣欣咬著唇,“女兒隻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就像是父親說的,待我坐上皇後之位的時候,區區一個蕭墨淵又算的了什麽,待父親成功之後,我要把他加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的還回去。”
事成之後,蕭墨行會把蕭墨淵交給她處理,這是父親答應過她的。
“嗯,不為男女之情所拖累,不愧是我張呈祥的女兒。”
張呈祥摸著胡子,滿意的看著眼前乖巧的張欣欣,看來自己之前的話果然沒有白說,現在她應該是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如此甚好,隻要蕭墨淵將她傷越深,這件事讓她做起來才越會得心應手。
皇上啊皇上,這你就怪不得老夫了,要怪就要怪你太過猖狂,將自己送上了絕路。
但你放心,離淵的江山,老夫會替你好好守著的,前提是,那時離淵的還叫做離淵。
張欣欣拉過張呈祥的手臂,低垂著眸,“父親,之前是女兒不懂事,現在女兒想明白了,既然皇上對我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了。”
張呈祥一頓,眯起眼睛,不放過她的每一個反應,而張欣欣也抬頭對上了他的視線,沒有絲毫躲閃,眼底裏淬滿不甘與陰毒,猶如毒蠍之尾,正躍躍欲試。
過了半晌,張呈祥才哈哈一笑,漸漸放下了心中的戒備,看來,她是真的想通了,那這件事他也可以放心的交給她了。
“女兒,這個交給你,待花燈節前夕,你尋個機會將它下進蕭墨淵的茶水裏。”張呈祥將一個小蠟丸塞進張欣欣的手裏。
張欣欣看著手中的蠟丸,眼裏閃過一抹不解,湊到鼻尖聞了聞,卻發現沒有任何味道,“父親,這是………”
張呈祥看著通體圓潤的蠟丸,冷笑著,“這是噬心丸,無色無味,遇水即融,服下後,若是動用內力,便會受到萬蟻噬心之痛。”
張欣欣瞳孔一縮,拿著蠟丸的手猛然一抖,稍一不穩,蠟丸就咕嚕嚕的滾落在了地上。
這毒性竟然如此猛烈,若是真的讓他服下去的話………
那結果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
張呈祥看著滾落在自己腳邊的蠟丸,眼裏閃過一道戾氣,語氣也跟著變的冷冽起來。
“你的手抖什麽,是怕了,還是……於心不忍。”
話音在中途陡然轉折,最後幾個字的音調略微上揚,一股危險的氣息逐漸彌漫開來,讓張欣欣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穀底。
“父親,我不是於心不忍,我隻是想著蕭墨淵有朝一日能匍匐在我腳下,感到有些激動,所以……”
張欣欣趕緊蹲下去,撿起了躺在張呈祥腳邊的蠟丸,有些顫抖的將它捧在手心。
心裏一遍一遍的默念著,不能慌,不能慌,但在張呈祥的注視下,她的手還是忍不住的略微有些發抖。
“但願你是激動的,而不是辜負了為父的信任。”鷹一樣的眼神緊緊的盯著她,不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張欣欣低著頭,死死的抓著手心蠟丸,後背上已經升起了一層薄汗,“我定不會辜負父親的信任,我要讓蕭墨淵也有趴在我腳邊求饒的那一天。”
燭影搖晃,兩人的身影也隨之擺動,映照在地上的影子也跟著扭曲了一下。
在席卷而來的壓力之下,張欣欣感覺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了,她知道他在注視著她,但那種壓迫感讓她無法抬頭與之對視。
半晌,頭上才響起了他的聲音,“把蠟丸給我。”
張欣欣愕然抬頭,抓著蠟丸的手收的更緊了,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不信任自己了嗎?
“父親,你相信我,我一定能……”
張呈祥不耐煩的將手伸出,加重語氣,又重複了一遍,“把蠟丸給我。”
緊握著蠟丸的指尖已經失去了血色,不甘的盯著自己的手,將手中的蠟丸一寸一寸的遞了出去。
似是在不滿她的緩慢動作,張呈祥直接奪過藥丸,五指用力,原本還被密封的蠟丸,已然碎裂至他的掌心。
手掌攤開,留至掌心的不是她預料之中的藥丸,而是一堆細細的粉末。
指間微張,粉末就順著指縫飄灑下去,隨著從窗外吹進來的風,流竄至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裏。
她沒想到,蠟丸裏裝著的藥竟然是假的,那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試探她嗎。
越想心下越驚,一種不安的窒息感緊緊的包裹住了她,讓她難以呼吸。
“怎麽,看到藥是假的,你很驚訝?”張呈祥搓著掌心殘留的粉末。
隨著粉末盡散,張欣欣也收回了視線,聲音有些幹澀,“父親,藥丸為什麽是假的,您是不相信我嗎。”
張呈祥瞥了張欣欣一眼,從懷裏拿出了一枚新的蠟丸,遞給了她。
“這………”
一瞬間她竟不知道該不該接,因為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新的試探。
“這枚蠟丸裏裝的才是我所說的噬心丸,而剛才那枚,隻不過是我試探你的罷了,但凡你剛才有一絲猶豫,我都不會把這枚藥交給你。”
雖然她表明了立場,但是在此之前,他還是有些懷疑她,所以給了她一枚假藥。
這條路不容他有半分疏漏,他既然敢走,就會走到底,箭已離弦,便無法回弓。
“你且記得,噬心丸一定要在花燈節前夕給蕭墨淵下進去,因為花燈節那天就是決定成王敗寇之時。”
張欣欣謹慎的接過藥,屏息聽著,將張呈祥的話一字不漏的記在了心裏。
待張呈祥走後,張欣欣才支開所有人,焦急的跑了出去。
跑到半路,張欣欣突然看到了迎麵走來的蕭墨淵,“皇,皇上………”
“欣兒,你怎麽跑出來了?”蕭墨淵扶起跑的氣喘籲籲的張欣欣,不解道。
張欣欣拍了拍胸口,待氣息變平穩了些之後,才道,“皇上,父親剛才來找我了。”
就像他猜的那樣,張呈祥果然是安耐不住,從張欣欣這裏開始下手了。
“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來。”蕭墨淵瞥了一眼周圍,拉過張欣欣的手,向一個地方走去。
待走到地方的時候,張欣欣一愣,因為這根本就不是禦書房,而是一個鮮少有人來的偏殿。
雖然有些不解,但是看著正站在眼前的蕭墨淵,她也沒有過多懷疑,畢竟這皇宮之中又不會出現第二個皇上,他這麽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欣兒,你剛才說丞相今晚來了?”蕭墨淵摩擦著張欣欣的手背,將她拉到身邊。
張欣欣小臉一紅,搖了搖頭,將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都甩出腦袋後,才正色道,“父親今晚的確來找我了,還給了我這個,讓我在花燈節前夕下進你的茶水裏。”
蕭墨淵拿起她手中的藥丸,在月光下,細細的轉動了一圈,藥丸通體泛黑,隻從外表來看的話,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這是什麽藥。”
“聽父親說,它叫噬心丸。”
…………
另一處,張呈祥已經安然的回到了丞相府。
此行,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但他不知的是,他計劃好的一切都已經被張欣欣給透露了出去。
但換句話來說,就算張欣欣把所有事情告訴了蕭墨淵他們又如何,一切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因為那本就是個莫須有的消息罷了,他是不會讓一個隨時可能會失控的棋子,觸碰到他的計劃的。
但他還是希望她能按照他們說說的那樣,將噬心丸下進蕭墨淵的茶水中,因為這樣就可以確保他的行動萬無一失了。
但無論她最終做了什麽決定,都不會有任何影響,所有的一切,都會按著原有的軌跡進行。
混淆視線,就是她最大的價值。
張呈祥捏著眉心,輕抿了一口早已涼透了的茶水,聽著從不遠處傳來的“沙沙”的腳步聲。
“大人,剛才蕭墨行派人給您送信來了,您要現在看嗎?”
張呈祥沒有說話,而是對他伸出了手,待信紙遞到他的手上時,才淡淡的說了一句,“這裏沒什麽事,你先下去吧。”
“是。”
將信紙打開,細細的看了起來,他本以為這次又是沒什麽進展,但越看就越是心驚。
他知道蕭墨行的手下有一個時刻穿著鬥篷的怪人,他雖隻是遠遠的見過一次,但那人渾身圍繞的陰冷氣息,卻讓他記憶猶新。
沒想到那個怪人,竟研究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東西,活人煉蠱,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蕭墨行為了這次的皇位之爭,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嗬,就算他再做什麽掙紮,終究也不過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蠢貨罷了。
看來,就連老天都在幫他。
眼下,他也是時候該去蕭墨行那裏看看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