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脫離掌控
“我的鳳兮呢,是不是又沒搶來,還有蘇瑾,是不是又沒殺掉!”
坐在高台之上的女子一襲大紅絲裙,低開的領口微露出她胸前的渾圓,帶著隱隱的魅惑。
裙擺開叉直至大腿根部,露出一雙如玉柱般的長腿,腰肢曼妙,盈盈不及一握。
芙蓉麵上,眉角上挑,比桃花還要媚的眼中,此刻卻帶上了滔天的憤怒,高高挽起的美人鬢上,鳳凰金釵隨步而搖,紅若朱丹的嘴唇輕啟,聲音狠辣無比。
“落陽坡那次,你說是淩夜出手阻礙了你,離淵那次,你說是異夢閣半路殺出救下了她,那麽這次呢,你還有什麽理由!”
女子揮舞著蛇骨軟鞭,於空氣中劈啪作響,鞭身上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著血,倒鉤上還掛著猩紅的肉糜。
黑衣男子嘴角溢著鮮血,背脊上鞭痕交錯,他就那樣直挺挺的跪在那裏,臉上看不到任何狼狽的痕跡,眼裏是深不見底的幽暗,臉上的血痕將他俊美無濤的五官襯得更加妖異。
“是徒兒疏忽,沒有提前預料到淩夜和蕭墨淵竟會同時出現在回春館中。”
他話是這樣說,但到底是粗心大意還是有意而為之,旁人無從得知。
唯一知道真相的三胖子也筋脈盡斷,雖留有一口氣,但已經如同一個廢人。
他想說事實不是這樣,但他的舌頭被削去了一半,隻能幹瞪著眼睛,有口不能言。
“蕭墨淵?你確定你沒有看錯?”女人很明顯愣了一下,震驚之餘又感詫異,離淵之皇不好好待在離淵,突然跑來軒轅幹什麽。
眸光閃爍,皺眉看著垂首的男子,嗤哼一聲,“對付淩夜一人你尚且還有些吃力,更不用說同時對付他們兩人了,這次我可以不與你計較,不過……”
話音一轉,眸光陡然變得異常犀利,手中的鞭子散發著凜冽的寒光,帶著揮之欲出之勢,“我再問你最後一遍,楚月落陽坡那次,鳳兮與青梧,真的皆為淩夜一人所得嗎?”
男子掩於袖筒之中的手指微不可察的輕勾了勾,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是,鳳兮與青梧皆為……”
在女人聽到第一個字時,就已經預料到他接下來想要說什麽,手臂揚起,啪的一聲,鞭子就重重的落在了男子的臉頰上,頃刻間,一串刺目的血珠就滾落下來。
猙獰的血痕與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男子卻仿佛感受不到痛般,從始至終,眉頭都未曾皺過一次。
女人嘴角勾著嘲諷的笑意,掐起他的下頜,手指不偏不倚,恰好按在血液肆虐之處,揚聲道,“若不是弦月將事情都告訴了我,我當真以為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的實力,沒人比自己更清楚,對方隻不過是區區一介大夫罷了,又如何能讓頻頻失手。
男子抬起冷清的眸看著她,眸光沒有絲毫的閃躲,“師傅說徒兒的話是假的,那師傅又怎樣保證弦月說的話就是真的呢?”
女人鬆開手,抱臂冷笑道,“就憑她不像你這般敢忤逆我。”
男子一頓,眼底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變得深邃而幽暗,“徒兒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忤逆師傅,隻是覺得蘇瑾還有存在的價值,若是現在殺了,著實有點可惜。”
毫無溫度的聲音,讓人感覺他說的即是真的。
“是嗎?”女人看著他,衣袖揮揚,手腕翻轉間,掌心赫然躺著一枚通體烏黑的藥丸,“你若是把它吃了,為師就相信你,相信你沒有忤逆我。”
男子看著對方手心裏的藥,拿過來毫不猶豫的就吞了下去,片刻之後,如同蜘蛛網般的黑絲就爬滿了他的全身,沿著脖頸,逐漸覆蓋上了他的臉頰。
男子悶哼,袖中的大掌猛然收緊,哇的一聲就吐出一口血,其中還夾雜著幾絲烏黑。
從胸口向周圍蔓延著蝕骨般的痛,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捂著胸口,趴伏在地上。
背脊上的血珠還在往外滲著,又被汗液稀釋,蜿蜒流淌下來。
如墨的黑發散落在肩頭上,幾縷被濡濕的發絲緊貼在臉頰上,如同墮落在凡間的九天神祗,繞是如此,他也沒有開口求饒。
她以為事到如今還能用這種方式控製住他嗎,真是可笑。
“玉釋,作為萬毒散人的弟子,你該知道,為師的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女人把玩著被血浸得暗紅的軟鞭,直到男子顫抖的身子又恢複平靜之後,才緩緩起身。
“這次隻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若是再有下次,你該知道為師的手段。”萬毒散人轉身,悠然邁步走了出去。
她不知蘇瑾看似簡單之下,背景卻如此錯綜複雜,但即便如此又如何,無論她是誰,又有著怎樣的身份,隻要擋了她的路,就理應被除之。
角落中,一個身影屏住呼吸注視著這裏的動靜,待確定萬毒散人走遠了,且不會再回來之後,才紅著眼睛,撲到了男子的身邊。
“主……主上……”女子哆嗦著嘴唇,想要觸碰地上的男子,可眼前那斑駁交錯的傷,又讓她無從下手,打轉已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滾!”玉釋撐起身,從齒縫擠出一個字,眼裏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她到底哪裏值得你為她這樣!”女子嘶吼著,心中的妒火不斷蠶食著她的理智。
明明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是自己,為什麽他的眼裏卻隻能看到蘇瑾,自己到底哪裏不如她!
“弦月,這是本尊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她的名字,如若不然……”眸光一閃,淩厲的殺意磅礴而出,強烈的威壓向弦月席卷而來。
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吃力的支撐起身,捂著胸口,踉蹌的向外走去,血肉模糊的背脊顯得蒼涼又孤寂。
壓抑不住的咳了幾聲,從懷裏摸出一個女子所用的荷包,怔了片刻,才從裏麵取出一枚解藥,吞了下去。
在等等,現在還不到動手的時機,妄想用這種方式控製住他,簡直愚昧至極。
萬毒散人以為這個徒弟還在她的掌控之中,殊不知,設定好的跡線早已於不知不覺間偏離了軌跡。
弦月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口,身上所有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了一般,癱軟著坐在了地上。
她知道,他剛才是真的想殺了她,若不是她隻對萬毒散人說了一件事的話,現在躺在這裏的,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蘇瑾,你欠我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加倍奉還,不死,不休!”
空蕩的宮殿裏,回蕩著女子癲狂的笑聲與淚珠砸在地上的碎裂聲,森然又帶著無邊的寂寥。
………
處理好夜半突襲的事情以後,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捏了捏酸痛的肩膀,顧不上小憩,蘇瑾就已動身準備去三胖子那裏。
既然現在的這個三胖子是假的,那就說明真正的三胖子很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
想起那個憨厚老實的男子,蘇瑾感覺胸口酸酸的,追究到底,還是自己害了他。
神色複雜的去往梨花院,拍了拍坐在床頭的江黎,“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記得把這副藥煎好給她服下。”
江黎接過藥,點點頭,臉上赫然頂著兩個黑眼圈,顯然也是徹夜未眠。
可以這樣說,整個回春館中,除了笛音兒之外,幾乎就沒有人休息過。
“你要去哪裏,我也去!”本來還在睡覺的笛音兒,聽到蘇瑾要走以後,馬上睜開了眼睛,偏頭卻對上了江黎嫌棄的眼神,“喂,你這麽看著我是什麽意思!”
江黎瞥了她一眼,不鹹不淡的開口,“你現在無論幹什麽都是給人添麻煩,還是老老實實的躺著吧。”
“你!”笛音兒氣結,掙紮著起身想要賞他一拳,剛抬起胳膊,肩頭上的傷就又重新撕裂,疼的她斯哈一聲,又老老實實的躺了回去,再也不敢動了。
蘇瑾好笑的挑眉,“怎麽,不去了?”
“不去了,就算你背我,我都不去了。”笛音兒扁著嘴,整個人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蘇瑾無視床上之人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對江黎囑咐道,“照顧好她,我晚些時候回來。”
經過此事之後,蘇瑾將回春館所有的人都細細排查了一遍,說是所有的人,實則上除了他們幾人之外,也不過就是兩個婢女。
雖沒有再發現什麽異常,但蘇瑾還是給了她們一筆銀子,打發了她們。
兩個婢女最開始雖是不願意,但看到對方給了她們銀子之後,也沒有多說什麽,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蘇瑾表麵上是一派雲淡風輕,遞取銀子毫不手軟,但心裏,卻已經哭成了個淚人。
哎,回春館半個月來的銀兩就這樣被她給揮霍了。
等她什麽時候有錢了,看誰不順眼,非要用銀子砸死他丫的,讓自己也體驗一把揮金如土的感覺。
揉了揉鼻子,籲了一口氣,望向天邊已破曉的黎明,深感世事無常。
身後,一個紫色身影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一白一紫,兩個截然不同的顏色似漸漸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