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他不會死
那淡紫和玄黑背對著她,讓她分辨不出來是誰,隻有那紅色的背影,讓她感覺有一絲熟悉,似乎曾在哪裏見到過,就在那紅影即將回頭的時候,突然眼前一黑。
神識裏一片空蕩,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她的錯覺。
“屏息凝神,要不然你一會死了可別怪我沒告訴過你。”
紅寶石稚嫩的聲音嗤哼著,瞬間拉回笛音兒的思緒,她回神,才發覺後背上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她毫不懷疑,若她剛才再追著那幾個身影去看的話,可能就要迷失在其中了。
笛音兒有些心驚,沒想到這東西還能蠱惑人的心智。
在那一片綻開的紅光裏,笛音兒喃喃出聲,那一串串脫口而出的咒語,聽的人背脊發寒。
以笛音兒為中心,周圍的東西也盡數摧殘,皆在同一時間泯滅成了粉末。
南宮鈺瞳孔一縮,正想帶著蘇瑾後退的時候,眼前突然飄過來一抹紫影,長臂一攬,將蘇瑾攬了過去,又擦著他的肩膀,從他身邊掠過。
他握了握空蕩蕩的手,冷冷的勾起唇角,又無聲無息的放下了手,抬眸之間,眸光刹時間沉了下去,衣袂無風自舞。
顧子墨看了一眼被楚逸軒抱在懷裏的蘇瑾,又看了一眼眸淬寒星的南宮鈺,不屑的嗤哼了一聲,隨即轉身向蘇瑾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南宮鈺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身份,精明的狐狸外皮就是包裹他的假象,真正的他,怕是要遠遠比他們看到的還要危險。
冷若冰霜,傲氣如梅的氣質,他似乎曾在哪裏見過,顧子墨皺眉回想著,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抹黑影,卻快的讓他還未來得及捕捉,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包圍在笛音兒身上的紅光越來越強,良久之後,那紅光突然炸裂,露出了裏麵臉色慘白的女子,儼然與紅寶石結契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連個小小的契約都能耗費這麽長的時間,果然是個廢物。”紅寶石不滿的嘟囔著,聲音裏充滿了疲憊,這次結契消耗的不僅是笛音兒的體力,同時消耗的還有他的靈識。
“結契成功了?”蘇瑾捏著笛音兒的手腕,探了探脈搏,半晌之後,緩緩鬆了口氣,還好,沒有傷到她的肺腑,不然,傷上加傷可就棘手了。
“當然結契成功了,有我在,怎麽可能不成功。”紅寶石正得意著,突然感覺一股寒氣,和蘇瑾陰冷低沉的聲音。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蘇瑾沉眸,扯過黑布“啪”的包裹住它,隨手將它扔在地上。
紅寶石一路翻滾,伴隨著輕微的“哢噠”聲裏,它撞在了桌腿上,原地轉了兩圈,才堪堪停了下來。
這該死的女人,用完它就這麽對它,簡直太沒人性了,若不是她僥幸對它的攻擊免疫,它早就把這些人燒成灰了,哪還能留他們囂張到現在!
當然,這話它是不敢說出來的,隻能在心裏悄悄暗腹,認命的躺在黑布裏,等待著“重歸天日”的那一天。
“蘇瑾……”笛音兒盯著眼前的女子,抿了抿唇,“我剛才結契的時候好像看到……”
她的視線無意間掠過蘇瑾身邊紫影飄動,雲淡風輕的楚逸軒,收回目光之際,又看到了青衣若蓮,負手而立的南宮鈺,頓了頓,把滾在舌尖上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她是個口直心快的人,但也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在沒搞清楚神識中看到的那個紅衣身影是不是蘇瑾之前,她還是不要胡亂開口,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翎羽的特殊性,不容她掉以輕心。
“你剛才想說什麽?”蘇瑾挑了挑眉梢。
“沒什麽,可能是因為剛醒來的緣故,腦子有些糊塗,眼花看錯了。”笛音兒笑笑,話音一轉,“契約成功了,我能感覺到神識裏多了一縷聯係,今晚就能給瑾言解蠱。”
“你不要太勉強自己了。”蘇瑾眼中閃著濃濃的擔憂,她真怕笛音兒再這樣下去,身體會扛不住。
“我自己身體是什麽樣子,我很清楚,放心吧,我沒有勉強自己,在沒有坐上蠱王的位置之前,我是不可能倒在這裏的。”
蘇瑾見她這般執著,無奈的歎了口氣,問道,“你剛才真的沒話想跟我說嗎?”
笛音兒說眼花了,她卻是不信的,那交織在一起的糾結與掙紮,一個真正眼花的人,眼底裏不可能有那般複雜的情緒。
笛音兒身子一僵,隨即搖頭道,“沒有。”
她不知,這一秒的猶豫已經被蘇瑾盡數收進了眼底。
蘇瑾掃視了一圈,才看到被她丟棄的紅寶石,一把撈起來,掀開黑布,還未等紅寶石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聽蘇瑾的話如豆大的雨點般,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
“你會製造幻境嗎,和你契約的人會看到什麽東西?”
紅寶石愣住了,半晌之後才緩過神來,見蘇瑾麵色不善,忙連聲道,“我隻會解蠱,不會製造幻境,至於和我契約的人會看到什麽東西,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故人,可能是命定之人,可能是自己的前生今世,當然,也可能什麽都看不到,象由心生,都是個未知數,就連我也不能幹涉。”
蘇瑾收緊手心,突然陰惻惻的笑道,“一問三不知,你這靈識抹除也罷。”
“誰說我一問三不知了。”紅寶石當即不滿了,渾身的紅光似乎也比之前更亮了些,“我才開靈識不久,很多東西不知道也正常。”
蘇瑾挑眉,“你現在多少歲了?”
“我……”這次紅寶石猶豫了,石身上的溫度也隨著它心情的變化而變化,一會寒,一會暖,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我……五百歲了……”
“五百歲還小?”蘇瑾與紅寶石大眼瞪小眼,突然又想把它扔進茅坑了,或者拿來墊個桌腳也挺好。
“噗嗤一一”楚逸軒看著蘇瑾鼓著腮幫子,一臉不爽的樣子,突然笑出聲來。
蘇瑾側目瞪他一眼,“你笑什麽?”
楚逸軒搖頭,“小瑾兒,你有所不知,人生短短數十載,尤為珍貴,但對於器物成精的靈識來說,五百歲的壽命卻不值得一提。”
“這麽說……”蘇瑾嘴角一抽,“它還真是個孩子……”
楚逸軒一雙眸中流光四溢,宛若九天星辰,他垂眸,低低的輕笑道,“理論上來說,是這樣。”
蘇瑾翻了個白眼,似想到什麽一樣,抓起紅寶石,突然陰惻惻一笑,“孩子又如何,小樹不修不直溜,石頭不打不結實,該打還得打。”
話音剛落,便見從她手中飛出一條紅線,某顆石頭翻滾著,再一次撞在了桌腿上,同一個位置,同一個角度,同一個力道,還有同樣一顆被摔的支離破碎的心……
紅寶石認命了,它徹底放棄掙紮了,隻要能保住它一條石命,這女人願意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吧。
………
月影寒星,正是夜半之時,偌大的宮殿中點著二十四盞青燈,上下左右各八圍起一張床,而躺在床上的,正是昏迷了近半月的瑾言。
青影繚亂,恍若幽冥鬼火,幽幽的映在床上男子的臉上,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灰白,脖頸之上,更是青筋暴起,讓人心生寒意。
這是半月之期的最後一天,解之,則醒矣,反之,則爆體而亡矣。
笛音兒看著床上的男子,手隱隱的有些顫抖,她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把握,但她還是止不住的害怕,若是錯了一步……
她越想身子越是僵硬,眼神怔愣,如同失了魂般,滿腦子都在盤旋著那個讓她呼吸欲絕的場麵,就連蘇瑾喚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她隻有瑾言了,她隻有他了,若是他再出事的話,她該怎麽辦……
“笛音兒!”蘇瑾提高音量,而女子卻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一滴冷汗順著她的額角滑下,沿著光滑的臉頰,滾落在她的下頜上。
“該死!”蘇瑾咒罵了一聲,衣袖飄動,手腕翻轉之間,一枚銀針赫然出現在她指間,電光火石之間便紮在了笛音兒的後頸上。
“嗯哼……”笛音兒悶哼一聲,瞬間拉回了心神,轉頭看向蘇瑾時,眼裏還是茫然的慌亂,此刻才發現,她的背後已經不知在什麽時候濡濕了。
“蘇瑾……”笛音兒縮緊瞳孔,倏地抓緊蘇瑾的手臂,蠕動著嘴唇,聲音顫抖道,“我剛才看到他死了,是我把他害死的,都怪我,都怪我……”
她突然抱緊腦袋,痛苦的蹲在地上,歇斯底裏的吼著,“我把他害死了一一”
蘇瑾一怔,突然明白她為何會變成這樣了,晃了晃笛音兒的肩膀,俯在她耳邊,沉聲道,“瑾言沒死,你剛才看到的都是幻覺。”
笛音兒搖著頭,“是我……都是我……”
“笛音兒!”
隻聽“啪”的一聲,一個巴掌重重的落在笛音兒的臉上,蘇瑾看著雙眼無神的女子,冷聲道,“這裏會蠱術的就隻有你一個,你若是想讓瑾言死的話,大可以不用出手,能輕易被幻境魘住的人,蠱術想必也好不到哪裏去。”
笛音兒的臉偏向一旁,一側的臉頰高高腫起,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顯得愈發觸目驚心。
良久之後,她低低出聲,“我……不會讓他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