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哥有心事
宋明根回到房間,正坐在床沿點著油燈縫補衣服的林小芳輕哼一聲,“管她做什麽。”
“說什麽胡話,她是我閨女,我不管她睡管!”
“也要看人家樂不樂意讓你管。”林小芳撇撇嘴,說個話酸兒吧唧的特不中聽。
她本來就對這個女兒頗為嫌棄,這次在城裏走一遭讓她明白,這個女兒對她半點不孝順,以後更是指望不上。
心中的不滿被擴大,進化到看她哪哪都不順眼的程度。但同時,她也知道這個女兒招惹不起,所以隻能在背後說說酸話。
自個兒的婆娘自個兒清楚,你越是搭話她就越來勁,宋明根沒有理會她,徑直褪了衣裳歇息,林小芳叨叨兩句沒得到回應,也就沒了聲。
狹窄的房間,木板床上的被褥陳舊發黑,隱隱有股黴味,不知道多久不曾用過。
宋玉華皺著眉,眼裏不掩嫌棄。
可這家裏實在窮,並沒有別的被褥,整個房間除了這張木板床,就還有一個破舊的木箱子,一個由幾塊木板拚接而成的簡陋寫字台。
這些東西都是宋明根用那半吊子的木匠手藝自己製作的,起初他想用來換錢,可村裏大家夥兒都窮,且幾乎每個男人都有那麽點手藝能自己倒騰幾下,沒必要買他的。
至於鎮上,有錢人誰有,但花同樣的錢,人家自然要買做工更好的。
於是,這木箱和寫字台就這麽被留了下來,物盡其用添置在宋玉華的房間裏。
這木箱原本是宋玉華用來裝衣服的,但現在裏麵已經沒了她半點物件,隻有幾件老氣橫秋或黑或灰的衣服躺在裏麵,看起來像是宋明鳳的。
宋玉華倒也不生氣,這房間她許久不住,沒了她的痕跡也正常,反正她並沒有想過在此多留。
將被褥床單通通抖上一抖,隨後裹著衣裳將就著躺了下去。
而此時,顧家卻還是燈火通明,正在商量一件大事。
村裏人因為窮,所以更加節省,電燈這稀罕物雖好,可也是要交電費的,所以一般都是天色將黑才亮燈,吃罷晚飯忙完事情又將燈熄滅早早歇下。
更節省的,家裏則會備上煤油燈常用,這玩意兒也能照亮,還比電費便宜不少。
因此,這才不過晚上十點左右,顧家的燈光便成了周圍唯一的亮光,讓不少人紛紛感歎,這幾年顧家是越過越好咯,連電燈都能隨意點。
顧父和顧大哥並不知道顧軍和宋玉華這次回來的另一個目的,此時從陶婉的嘴裏說出來,兩人皆是一愣,驚訝之餘,又覺得理所當然。
“好事,這是好事,人玉華等你這麽多年,早該給人家一個名分。”對於兩人的親事,顧父十分讚同。
陶婉笑得很開心,“對,我也是這麽想的,這幾年家裏也攢了些錢,正好拿出來給兩人熱熱鬧鬧的辦個酒席。”
“酒席不急,媽你明天記得去找媒人,先提親。”顧軍強調,好似晚一步宋玉華就會被搶走一樣。
陶婉失笑搖頭,“好好好,媽明天一早就去。”
看著喜笑顏開的父母和臉上帶著期待笑容的弟弟,顧大哥沉默不語,不知想到什麽,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
陶婉身為女人同時也是個母親,性子總要敏感些,高興之餘察覺到顧大哥的不對勁,不由納悶,“怎麽了大小子,不為你弟感到高興嗎?”
顧大哥這才回過神來,笑著搖頭,“沒,挺高興的。”
顧軍疑惑的看了一眼顧大哥,總感覺他笑得有些勉強,要說他和玉華的婚事大哥有意見?沒理由啊!所以是有什麽心事嗎?
一走就是兩三年,除去一些信件和錢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如今回來麵對家人,顧軍總覺得有些虧欠,心裏想著睡覺前一定要和大哥好好談談。
大致的章程定了下來,明兒一早,陶婉便去隔壁村請媒人上去說親,將聘禮帶上,對方一答應就直接下聘。
事情敲定,陶婉打個哈欠,乏困的擺擺手,“行了,都去睡吧。”
顧大哥站起身來準備回房,顧軍跟上去,“哥,咱倆一起睡,再說說話唄。”顧大哥詫異一瞬,答應下來。
剛走到房間門口的陶婉和顧父聽了好笑的搖搖頭,暗道哥倆感情好。
顧大哥的房間並不大,簡簡單單擺著一個破舊立櫃,一個木板拚接寫字台,一個方凳,還有一張大約一米五的木板床。
寫字台上隨意扔著兩件衣服,上麵沾著些泥土,看樣子應該是還沒來得及洗的。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髒亂現象,大體還算整潔。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連翻個身都不太方便,好在顧軍睡習慣了宿舍裏更加窄小的上下鋪,倒也不覺得難受。
“哥,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跟我說說吧,我保證不告訴爸媽。”
顧大哥剛閉上眼睛,就聽見耳邊傳來這麽一句話,他沉默一瞬,更加覺得心裏之前冒出來的不平實在太不應該。
他翻個身,背對著顧軍,“沒事,快睡吧,明天你還有得忙。”
顧軍卻是不信,從對方的語氣動作來看,分明隻是不想告訴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不想說的話,顧軍睜著眼看向上方,似乎想要穿透黑暗看清天花板的樣子。
“哥,從小你就讓著我,幫著我,現在我有能力了,你要是遇到什麽難處就告訴我,雖然不一定能幫上忙,可是你不說出來,怎麽知道我不能解決?不要因為一時的遲疑造成一生遺憾。”
顧大哥聽完,沉默半晌,最後“嗯”了一聲,甕聲甕氣的道:“我知道了。”
顧軍嘴角一勾,臉上露出笑,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次日一早,天色剛蒙蒙亮,顧軍的生物鬧鍾便將他叫醒,拿著衣服輕手輕腳的出了門,站在門口打上幾遍拳,這才回屋開始洗漱。
因著不是農忙季節,村裏人沒必要起來那麽早,所以待陶婉從屋裏出來的時候,顧軍已經在廚房煮好了早飯。
……
宋玉華是被吵醒的,林小芳的不經掩飾的大嗓門從屋外傳來,伴隨著咕咕咕的雞叫聲。
宋玉華睜開眼,看著牆皮脫落斑駁不堪的天花板,有一瞬間的恍惚。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城裏許久,一朝回來還真有些不適應。
但不適應歸不適應,宋玉華不管是煮飯還是喂雞,做起農家活來依舊輕車熟路。
林小芳見著她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管不住嘴總想冷嘲熱諷幾下。
“喲,怎麽還在家呢,顧家不歡迎你了?”
“虧得有些人大包小包的提著東西巴巴貼上去,一副趕著上門的樣子,保不準人家背後說你不要臉呢。”
宋玉華淡淡一瞟,目光冷冽,“說完了?說完了就閉嘴,做你的事去。”
輕飄飄的一句話帶著迫人的氣勢,硬生生讓林小芳一噎,說不出話來。
宋玉華無視她轉過身,拿起鐮刀和背簍,出門打豬草去了。
……
來到記憶中經常去打豬草的地方,這裏似乎前不久剛被人光顧過,各種野草都被人用刀割得隻剩下半指長的根莖。
無奈,宋玉華隻好往遠處走些,將視線所及之處的豬草通通割進背簍裏。
等背簍裝滿,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情好了。
正準備往回走,遠處突然跑來一個小丫頭,一邊跑一邊衝她招手:“玉華姐,快回去,有人去你家啦!”
宋玉華看著眼熟的小丫頭,回憶著她是哪家的孩子,隨口問道:“誰啊?”
小丫頭悄悄紅了臉,聲如蚊呐,從齒縫裏吐出兩個字:“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