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落水
“哎喲，哪個不長眼的撞著老子了？”人來人往的禦街上，一個穿錦衣華服的中年男人突然慘叫起來，他個子不高，瘦得跟竹竿一般，好似風一吹就會倒。
他這一叫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圍觀。
蘇筱筱以袖遮麵，彎腰拾起從他身上掉落下來的錢袋，貓著腰欲鑽出人群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
“你，給本大爺站住！”他一手揉著悶疼的胸口，一手指著蘇筱筱，叫住她。
蘇筱筱假裝沒聽到，繼續往人群外鑽。
遠看就要得逞時，肩膀被一隻大手突然抓住，她想要逃已不可能。那隻手的主人將她拽了起來，扳過她的身子，逼她麵對他。
蘇筱筱一手緊拽著錢袋，一手遮著臉，唯恐被他們認出，又挨一頓暴打。
“撞了老子連句對不起都不說就想走？你爹娘是怎麽教你的？”錦衣男人戳著她的額頭訓她。
蘇筱筱連連給他鞠躬，“對不起，大爺，對不起，我給你認錯了，是我不對，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望你原諒我。”為了避免麻煩，蘇筱筱隻得畢恭畢敬地給他認錯。為了生存下去，沒有她不能做的事。
“這態度才對嘛！你早這樣給我道歉，我至於得當眾讓你難堪嗎？不過，你現在道歉已經晚了，本大爺不—接—受！想要我放過你，你得從我的胯下鑽過去，我興許會考慮看看的。”說著，他拉開雙腿的距離，雙手環胸笑眯眯地看著她。
蘇筱筱看了他的胯一眼，氣憤地道：“你不要太過分……”她越說越小聲，最後如同蚊鳴，她為了買一個包子充饑，有意撞了他，隻為從他身上撈點買包子的錢，她淒慘到這種地步，連活下去都是奢望，她還有什麽資格氣憤？隻要能吃點東西活著，受胯下之辱又有什麽關係？
錦衣男人合攏雙腿，拽著她就走，“你說我過分，那好，你跟我去見官……”
不等他說完，蘇筱筱打斷他的話道：“好，我鑽，我從你的胯下鑽過去。”
錦衣男人邪惡地笑了笑，然後指著胯對她說：“來，鑽，鑽啊！”
蘇筱筱蹲下身，遲疑了一會，然後起身對他說：“大哥，在鑽之前，我有必要給你提個醒，我怕我鑽了之後，你會後悔的。”
“喲，口氣還挺大。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什麽會後悔？”他問她。
蘇筱筱道：“我感染了麻風病，我的臉已開始腐爛，萬一我在鑽你的胯時一不小心碰到了你，把麻風病傳染給你，你這一生就完了。這種病大家都知道，會傳染，治不好，隻有等死。我是一個快要死的人了，你何必跟我過不去呢？”
她此話一出，圍觀的人以及錦衣男人不由自主地退出去好遠，唯恐被她傳染了。
他們的反應令蘇筱筱很滿意，她步步逼近錦衣男人，他嚇得連連後退，“大哥，你還要我鑽你的胯嗎？”
錦衣男人避她唯恐不及，連連甩手，“不必了，你不要過來，我和你無冤無仇的，你不能害我。我還沒活夠呢，我不想死。你這個醜八怪，離我遠點，不要靠近我。”
蘇筱筱在距他兩步處站住，搖晃著手中的錢袋問他：“那你的錢你還要嗎？”
錦衣男人忙搖頭，“我不要了，全給你。”
蘇筱筱道：“那謝謝嘍！再見！”
弄到了銀子，她就可以飽吃一頓，吃飽了，她就有力氣趕路，傷勢也會恢複得快一些。看來，天無絕人之路，這句話還是蠻有道理的。
但她還來不及歡慶一番，那些圍觀的人忽然追了上來，二話不說，先是從身後把她推到，然後密密麻麻的拳腳落在她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當她隻剩下半條命的時候，十幾個侍衛的出現，方才令他們住了手。那個錦衣男人衝侍衛大喊：“官兵大哥，告示上的那個人在這裏，我們見她就打，何時給我們賞銀啊？”
侍衛們走過來，將手中的畫在他們眼前展開，指著畫中的人問他們：“這位姑娘在哪裏？”
錦衣男人仔細瞅了畫中的人一眼，有些狐疑地道：“這個女人和告示上的女人一模一樣，官兵大哥，你們是不是要找告示上的那個女人？”
“告示？哦，對。”侍衛頭領有些不解，想了一會，才對他點頭。
錦衣男人指著身後對侍衛頭領說：“她就在這裏。”
侍衛頭領擠進人群裏去看，除了他們這一群人，根本就沒有畫中之人。侍衛頭領怒了，劈頭蓋臉地打了錦衣男人幾拳，對他大吼道：“耍我呢？人呢？你不是說她在這的嗎？”
錦衣男人捂著頭四處看了一眼，除了圍觀的人，再無其他，嘟囔道：“剛才明明在這的，怎麽不見了呢？侍衛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沒有撒謊，不信你可以問他們，他們可以為我作證，剛才你們還沒來時，我們還在打她呢，這轉眼的功夫她就消失不見了……”
“什麽？你們都打她？”侍衛頭領厲聲質問他們。
他們先是點頭，然後見他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便對他搖頭，“我們沒有打她，都是他打她的。”眾人都指著錦衣男人對侍衛說，把責任都推卸到錦衣男人的身上。
錦衣男人啞口無言，想要辯解，卻沒有開口的機會，“不……不是……我……你們……”
他的話還未說全，又被侍衛頭領狠揍了一頓，痛得他呻吟求饒。
侍衛頭領看著眾人道：“從此刻起，你們倘若再碰到這畫上的人，不許再打她，不許再為難她，記住，要第一時間到縣衙來通知我，第一個發現她並通報的人，賞一百金；知情不報者，杖責五十板。”
“記住了！”眾人齊聲回他。
侍衛及圍觀的人都散去後，蘇筱筱才扶著牆壁從拐角裏以蝸牛般的速度挪出來，急促地喘著氣，不住地咳嗽，全身痛得快要裂開，稍微動一下就疼得她吸氣皺眉。
“想不到太後又變換花樣地來折磨我了。我不死，她是絕不會罷休的。這個老妖婆，心腸怎麽會這麽歹毒？這樣子對我，她就不怕會遭報應嗎？蘇筱筱，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不能讓她的陰謀得逞。”
她剛自語完，便瞅見宋羽凡帶著宋府的下人出來尋她，她連忙轉身再次藏進那個不起眼的拐角裏，待他們遠去後，她方才走出來，與他們背道而行。
經過一個包子鋪時，她那早已饑腸轆轆的肚子不受控製地咕咕亂叫起來。她捂著空扁的肚子，石化一般地站在店鋪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又香又熱乎乎的包子，不住地吞咽口水，再也挪不開腳。
“你要買包子嗎？一文錢一個，便宜又好吃。”老板問她，眼中滿含著輕蔑之意。
蘇筱筱摸遍了全身都找不到一文錢，她本來能買得起的，但她剛才到手的銀子在挨打的過程中不知被誰奪去了，連個子都沒給她留下。她對老板搖頭，“我沒有錢，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包子，我可以留下來幫你做事，我很能幹的，我什麽都會幹，可以嗎？”
老板揮手轟她：“你沒錢還吃什麽包子，走，趕緊走，不要妨礙我做生意。我這是小本買賣，我一個人就能應付得過來，不需要什麽人手。”
“老板，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吧！我已經好久沒吃過東西了，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包子，我願意為你做牛做馬，我給你跪下，給你磕頭，成嗎？”說著，她噗咚一聲便跪在他腳前，不住地給他磕頭。古語有雲，不食嗟來之食。但此刻的她，都快要餓死了，為了活下去，這種高風亮節她都可以拋棄，已經沒有什麽不可以犧牲的了。
老板被她這一舉動嚇了一跳，連忙退了一步，見好些路人都朝他們這邊看，不禁覺得很丟臉，對她道：“姑娘，你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麽？你求我也沒用，我連自己都養不活，我拿什麽施舍給你？”
“老板，我隻要一個包子就好，這一個包子對於你來說還不夠塞牙縫，但對於我卻很重要。它可以讓我活下去……”蘇筱筱緊抓著老板的胳膊繼續求他。
老板硬生生地扯開她的手，將她推倒在地，視而不見地繼續吆喝做生意。
蘇筱筱爬起來，趁他不注意，伸手偷了一個包子，不管那包子燙不燙，直接塞入嘴中，拔腿就跑，唯恐被他發現。
奔跑了一段之後，她的身後才響起老板的叫聲：“你給我站住，還我包子……”
蘇筱筱一邊用手扇著被燙傷的嘴巴，一邊玩命地逃跑，結果在天橋上被包子鋪老板及他叫來的打手團團圍住，這下，她真的插翅難飛了。
他們一個個麵目凶惡，手持木棍，一步步地逼近她。
她還來不及開口，包子鋪老板便命他們將她往死裏打，用她的命來抵包子錢。
蘇筱筱不想死在亂棍之下，在他們衝上來那一刻，她爬上天橋，縱身跳了下去，激起了很高的水花。起初，她還在水中掙紮不斷，沒一會，便沒了任何動靜，水麵恢複了平靜，好似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怎麽辦？她跳下去了，會不會死了？”
“要不要報官？”
“原本隻想教訓她一頓，沒想到她還真的跳下去了，我們會不會被官兵抓起來？要坐牢嗎？我娘還在家裏等我呢，我要是進了牢房，誰來照顧她呀？”
“都別慌，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又不是我們推她下去的，她如果死了，和我們無關。走，別管她了，就當沒見過她。”包子鋪的老板鎮定下來對他們說，然後率先提棍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