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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直被瞧不上的落魄公子

  再次見到三姑,吳諾沒想到三姑會疲憊成這樣。


  三姑雖然上了年紀,但每日一個雞蛋,一塊豆腐敷臉。雖然眼角和脖子上的長出了細紋,但有精氣神撐著,一點都不顯老態。


  三姑現在卻淚溝明顯,眼眶黑得讓人忍不住想讓她回床上睡一覺。


  “你在為涼夏傷心?”吳諾問了句廢話。


  “教坊的人來來去去,我有什麽可傷心的。”三姑強打起精神,試著恢複以往強勢的樣子:“你怎麽來了?”


  吳諾不知道三姑為何這樣,但這副模樣總是需要安慰的:“你這次一點都不關心畫坊的事,實在反常,我怕你出事所以來看看你。”


  三姑不知吳諾這話有幾分真心,但人來了她也領這個情:“我沒事,你回去吧。”


  吳諾在凳子磨磨蹭蹭,眼見三姑又得下逐客令了,才猶豫道:“那個,銀子不夠了,能不能追加五兩?”


  “我最近手頭緊。”三姑沒好氣的扭過頭去:“我就知道,你沒這麽好心專程來看我。我一大把年紀,竟然還信了你的鬼話。”


  見吳諾還不準備走,三姑無奈解釋:“你也知道坊主回來了,我之前私吞的銀子,都上繳教坊了。以後沒什麽事,你不要來找我。”


  “這話聽著,你要跟我分道揚鑣似得,你真的沒發生什麽事嗎?”


  三姑眼睛都隻能睜到從前一半大,吳諾卻依然能從中體會到淒涼之色。“你既然還不想走,我們就聊聊。”


  三姑卻命人端著茶點來,教坊生意好起來之後,這茶點也比之前高了好幾個檔次。


  “這個綠茶餅好吃,不像以前吃起來那麽多茶葉渣子。”


  “都是用今年下來的新茶葉做的,想吃就多吃些,教坊現在有錢。”


  “吃一個也就夠了。”


  “我看過你讓陽春送回來的草圖,宣紙上的構圖很不錯,人物也在畫麵中心。光是弄一張紙鋪在人像上恐怕是不行吧!”


  “這就要歸功於那兩塊琉璃了。”再詳細一點的,吳諾卻不肯再繼續說下去了。


  “下次我去畫坊,你在暗箱中給我演示一下!”


  “你以前隻關心賺多少錢,從不關心這些事。”


  “唉!”三姑看著吳諾什麽都不懂的樣子,不知該怎麽辦為好。


  “琳琅,你知道采風官嗎?”


  “知道。”她聽說《詩經》,就是古代采風官從各地收集的民謠中,整理出來的。


  “如果說暗箱繪畫隻是證明了你有巧思,那你對柳家淤泥地的處理,定會引起采風官的關注。”


  皇帝並不是沒事幹,才設置采風官的。


  甚至采風官是因為當地民謠最能體現當地民情。采風官真正的目的,是深入到百姓中,探查各地“異象”。


  吳諾趴在桌上靠近三姑,低聲道:“三姑,你是不是知道些內幕消息想告訴我?”


  “我隻能告訴你小心為上。”


  吳諾看三姑憂愁的表情不是作假,可這采風官有那麽可怕嗎?她不過是弄兩樣這時代沒有的東西出來。


  “三姑,你一定是知道些什麽對不對?你那麽愛美的人,頹廢成這樣,此事一定不簡單。三姑,你不是說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嗎?為什麽不將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我們是在夾縫中求生的小人物,兩邊的巨石什麽時候崩塌,都是不由我們決定。所以你什麽都不知道,也不影響任何事。”


  吳諾惱怒地看著三姑,她很煩這樣自以為是的人。


  “三姑,你如果想說了,隨時來畫坊找我。還有你不繼續投錢進畫坊,等畫坊賺錢後,我就不能給你五成紅利了。”


  三姑揮揮手,讓吳諾快走,她現在根本沒心情計較這些。


  有了柳七那張畫像,畫坊的生意和吳諾預想中的一樣火爆。


  隻是漸漸有人對單一背景不滿,開始要求吳諾去他們家中作畫,在她將錢財賺夠之前,暗箱作畫的秘密決不能暴露。為此吳諾退了一步,背景可以去客人家中畫,但人物一定得在畫坊中完成草圖。


  一段時間下來,吳諾賺得不少。


  隆冬來臨,吳諾給自己添置了一件兔毛的披風,和成衣坊掌櫃談了許久,才用三兩銀子的價格買了下來。


  孟修穿著蓑衣從外麵賣了吃食回來:“琳琅,最近開始下雪,外麵泥濘得很,我們配一輛驢車,如何?我已經問過價格,七百文就能買到一頭成年的公驢。”


  吳諾一口回絕:“太貴了。”


  孟修脫下蓑衣來到火盆邊,一雙手被凍得通紅。


  “我聽說伎子出去陪客,一晚上就能賺普通人一年都賺不到的錢。”


  吳諾聽著這話有些不對味,諷刺道:“你是不是又忘了,該怎麽做好一個下人?”


  “來畫坊的大家小姐們,都讓你別對我這樣凶呢!”


  “真將自己當做少年了,你覺得她們對你好就跟她們去。”


  初見靳孟修時,隻覺得他長相優越,相處久了才發現他飽讀詩書。


  關於他的來曆,吳諾又問過他一次,他這次說的詳細些。


  他的確是逃難來的,但不是吳諾想象中一群衣衫襤褸的災民逃難樣。


  他家是邊境的大家族,他的故鄉被敵軍攻占,所以家主帶領全族上千人,舉家向北方遷徙。一個大家族經曆了上百年的積累,即便是在遷徙的路上,那過得也不苦。


  隻是他因為家族內鬥,被他堂弟所設計,與大部隊在此地失去了聯係,他一直等著他父母派人來找他。


  “她們遲早會嫁到別家去,對我再好有何用?要不是見她們在你麵前咄咄逼人,我也不會和她們多說半句。”


  “早知道你是這副油嘴滑舌模樣,從一開始我就不會選擇你。”


  靳孟修繼續烤著火,他知道像吳諾這種掉進錢眼裏的人,不會舍得將他換掉。


  冬日天黑得早。


  靳孟修體溫恢複了些後,就去廚房準備晚飯。


  “我買了魚和茱萸,今晚的晚飯得晚一些。”


  “你自己吃吧!你出去買菜的時候,柳家的人來過,今晚我去柳府赴宴。你別睡太早了,晚上還得給我開門呢!”


  吳諾話音剛落,外麵就響起了敲門聲:“司姑娘,我們公子派我來接你。”


  靳孟修愣了一下,拳頭在袖中捏得關節發白。可一張臉依然是清逸俊朗,絲毫看不出他心理活動。


  “還愣著做什麽?把我的披風拿過來。”吳諾一邊補妝一邊催促到。


  靳孟修溫柔的將披風給吳諾披上,就連係繩子一事都被他搶了去。


  遇見靳孟修後,吳諾才知道,男人伺候人時也可以這樣細致。


  “繩結係得很漂亮。”吳諾難得誇讚他一次。


  “那你能留下來嗎?你已經不是伎子了,還晚上出去赴宴,這不太好吧?”


  “你是靠我吃飯的人,有什麽資格說這些?”


  靳孟修擠出個笑容:“是我多嘴。”


  馬車並未將吳諾載向柳府,而是去到柳家樂坊。


  樂坊內也不止是來睡覺的人,也有人是單純來聽個曲兒,吃個飯。


  二樓包廂中,柳生一身玄衣,黑得很,肯定是用極貴的染料染的。


  吳諾解開披風隨意扔在塌上,坐在柳生身邊“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日淩晨,柳豹說你讓他打聽你家下人。一個下人而已,看不慣他直接讓牙儈換人,這樣麻煩做什麽?”


  “我家這個下人,也是有點來曆的,長得也不賴。因為有他在,畫坊每日都熱熱鬧鬧的,還能幫我解決事情。如果他身份沒有問題,我想繼續用他。”畢竟她那點不舒服,和錢財比起來不算什麽。


  柳生在外風餐露宿一個月,幾口菜和一杯酒下肚才道:


  “在荊城的確有個靳家。荊城常年被南夷四部騷擾,所以靳家去年舉家遷向北方了。至於靳家是否有靳孟修這個人,因為靳家遷走了,荊城又在打仗,這一點暫時無法驗證。”


  吳諾到底是舍不得,將一個青年才俊從她身邊趕走,自己就給靳孟修找起了借口。


  “他有時候雖然令我不喜,但想來也因為他出身不錯,才會有這樣的舉動吧!”


  柳生看向吳諾:“看來這個掉隊的公子,將你魂兒也勾走了。”


  “我每日都想著畫坊和淤泥地,哪有時間讓別人勾我的魂。你走的這一月,需要的麻布已經織夠了,現在她們已經開始做麻袋,往裏麵裝砂石,等土地一化凍就能動工。”


  兩畝淤泥地,需要用袋裝砂井處理的也就一畝地範圍,其他的土地已經全部硬化。


  吳諾不知道的是,在她開始處理淤泥地時,柳生並沒讓太多人知道她的存在。畢竟將兩畝地交到隻會賣弄風情的官伎手上,會引起家中無數人反對。


  一直到淤泥地初見成效後,柳生回去說了這事,到那時還有人覺得吳諾是瞎貓遇見死耗子。


  直到三米以上淤泥地硬化後,才讓那些在背後說閑話之人徹底閉了嘴。


  “琳琅,你來幫柳家做事如何?”


  “你有什麽職位可以給我?”


  “你可以自己挑選。”


  畫坊已經上了正軌,她現在也能抽出時間做其他事。


  “我可以去當莊頭嗎?去柳家專門養豬的那個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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