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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隻需長埋

  “我無法說明那是什麽,隻全都是前所未見,在那煉丹爐裏,光幕浮華,突然出現的好像是海市蜃樓一樣的東西。”


  鳳梧搖頭,每每想起,她仍是難掩驚異,隻不過卻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所見所聞,更沒辦法將它付諸於文字表達出來。隻是如今這般的神情和藏不住的迷茫,都無不在表明,那煉丹爐中出現的,真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怪異。


  “海市蜃樓?”顧小年眉頭微皺,“出現在煉丹爐裏?”


  “那是丈高的丹爐,形同葫蘆,後來遭遇海上風暴,煉丹爐傾倒發生爆炸,引動了丹室中的燃料,樓船便失了火。”


  鳳梧說道:“煉丹爐的碎片鑲嵌在船閣裏,我所說的光幕像是絹布,占據了四五米大小的地方。”


  在場諸人沒有親眼所見,無法去感同身受,也更不能在腦海中勾勒出畫麵,隻是單純地覺得,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顧小年問道:“那海市蜃樓裏,到底是什麽?”


  鳳梧回想時臉上必不可免地出現了些許的震撼,“那像是坊市城鎮,但居所太高,很冷,像是一個個豎起的棺材。有東西在天上飛,不大,不快,但絕不是鳥,裏麵好像還有螞蟻?”


  她咬了咬唇,大抵還是想要找到更好的詞去形容在那光幕中所看到的一切,可終究匱乏,頹然放棄。


  “我想不到該怎麽說。”她搖頭,因為所看到的每當回憶起來都無比地震撼,那是完全超出了以往乃至現在一切認知的東西,根本無法去形容,每當想起,就足以震撼心神了。


  顧小年嚅了嚅嘴,不知怎的,在聽時他心中微動,似乎隱有猜想,可當去細究的時候卻找不到了。


  他便不去想,而是坦誠道:“我想去看一看。”


  “什麽?”鳳梧一怔。


  顧小年說道:“現在江湖近半人都為那艘樓船操心不已,恐怕為了它什麽都能做出來,而既然我的存在形成了阻礙,倒不如在那裏將這一切徹底解決掉。”


  “你想毀了它?”鳳梧的語氣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如果它其中真有能通往長生的奧秘,或許我也會動心,但不管怎樣,它都不能流入江湖,落在那些所謂的聖地裏的人手上。”顧小年說道:“如果得不到,那就毀掉。”


  鳳梧搖頭,“我不會讓你這麽做的。”


  “會不會倒是其次,現在最主要的,是你願不願意說出它的下落。你現在日漸衰弱,自身的力量在不斷失去,我不知道結果是死去還是泯為眾人或是怎樣,但你也一定想再回到那艘樓船上去。”


  顧小年輕笑,並不讓人覺得嘲諷,反而帶著一股親和,“決定權總是在你自己的手上,就算你不同意,我們也不會逼你,隻是如今江湖生亂,或許會因為你的一個決定而趨向和平穩定,也會爆發另一場戰事,生靈塗炭。”


  鳳梧看著他,輕輕挽發,淡笑,“想不到你武功厲害,口才也不錯。”


  “承蒙誇讚,畢竟在公門裏待過。”顧小年攤手。


  諸葛伯昭臉色微黑。


  柳施施莞爾一笑,隨即看向鳳梧,說道:“我不會拿大義說事,隻是想來你也不忍心看到會有無辜百姓流離失所,隻是因為某些人的欲念就導致太多人的日子變得不再安生。”


  鳳梧笑了,“我為了力量殺人,為了變強殺人,好人壞人無辜的人死在我手上的成百上千,你覺得我會不忍心嗎?”


  柳施施抿了抿唇,微微蹙眉。


  “不管是死人還是活人,他們隻是一個數目而已,至於多少,隻是這個數目的變動,它是冷的,不是熱的。”鳳梧指了指自的胸口,“就連我的血,都是冷的。”


  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種怨憤,積壓多年,深藏於心的怨恨。


  憑什麽她的祖輩便要被帶到那艘樓船上去?憑什麽她一出生便在暗無天日的艙室裏等待被拎走試驗?

  憑什麽她從小便要眼睜睜地看著玩伴一個個死去?憑什麽她的回憶裏隻有一張張發白而苦楚的麵孔?


  憑什麽她聽不見歡聲笑語,隻有煉丹爐裏火焰的爆裂?憑什麽現在她要去在乎別人?


  鳳梧雙手緊緊抓著,幹淨整齊的指甲嵌在了掌心的肉裏,絲絲殷紅鮮血淌出,而她緊咬著唇,目光倔強而怨懟,看著對麵那個麵無表情的男人,對方同樣在看著自己,而眼中,竟然有一絲憐憫?

  “我不需要你這麽看我!”鳳梧冷喝,竟帶了些哭腔。


  顧小年吸了口氣,搖頭,“我們沒辦法改變已經過去的事情,但會因選擇和決定導致將來所發生的。”


  鳳梧抬了抬下巴,似是要將溢出眼眶的淚水倒回進去。


  顧小年說道:“你承受過苦難,才會更知道那份痛楚,而現在的江湖因為某些人的欲念和利益已經呈現出一種病態,他們就像是追求長生的人,而不會去在乎其他人的生命。這些你都想到了,也不會陌生,我想,當時的你沒有能力去改變,現在可以試著去阻止這一切。”


  “就當是,為了過去的所相識的人和自己,去複仇。”他說道。


  諸葛伯昭猛地看向他,在說到‘複仇’這兩個字的時候,明明是如此平靜,他卻從其中聽出了另一種深意。那是他也說不上來的,好像隔著萬重山海的隱忍,就好像所背負的並非是十年二十年的不甘和恨意,更像是從出生或是上輩子便刻在骨子裏的一種怨氣。


  顧小年沒有在意他,目光一直與鳳梧相視,“我能理解那種命運的不公,和你明明沒有做過什麽卻要去麵對整個世界的惡意。我能理解你,所以尊重你的決定。”


  諸葛伯昭沒有說話,他隻是目光閃爍,在這一刻,在他身邊的人突然變得無比的陌生。


  而苗飛因為知曉以往未知的信息量的巨大,而還在考量消化,倒對此並沒有太大感觸。


  柳施施以為顧小年說的是那囿困的十年,和在太淵州不得誌遭人冷漠卻堅強的日子。


  可鳳梧似乎能隱隱所覺另一層深意,隻不過她思想受困此間有限,無論怎樣也不會聯想到‘兩世為人’上去。


  顧小年倒了杯酒,飲了,如將回想起來的苦痛全部吞回去。


  鳳梧沉默了很久,而也沒有人去催促,這是她選擇,而旁人無法去幹涉左右。此間的人裏,諸葛伯昭雖是對此最為上心的,可當有那個人在,他就隻好相伴沉默,其實他所想的更多也是為了天下安定,於此上,自己的利益當然要放置一旁。


  而這,也是顧小年放過對方的最主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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