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梁璐奶奶

  如果她被發現在這裏,到時候怎麽解釋,都會引起懷疑。


  葉笙歌皺了皺眉,二話不說,拽著自己的包,閃身往旁邊的樓梯跑。


  高跟鞋踩著台階,心髒跳得飛快。


  連著跑了好幾層,直到耳邊傳來些微喧鬧的人聲,她這才稍作喘息。


  “這位小姐,麻煩你讓一讓!”


  葉笙歌扭頭,正好看見身後推來的一架移動病床,滑輪與地麵摩擦傳來細微的聲音。


  她立刻往後麵退了幾步,將路讓了出來。


  這時,旁邊的椅子上,三兩位穿著病號服的人在閑聊,嗓音壓得很低,因為距離很近,葉笙歌倒也是聽得很清楚。


  病號1:“唉!你知道隔壁房的老太太嗎?”


  病號2:“你說的哪位?”


  病號1:“就是剛做完肺移植手術,才從重症監護室出來的那位啊!”


  病號家屬:“哎喲,那老太太可真是太可憐了!”


  病號2:“怎麽了怎麽了?”


  病號1:“你還不知道嗎?前陣子網絡上報道的,那個被大明星威脅逼迫得自殺的女人,聽說是她的親孫女。”


  病號2:“真的啊?就是那個割腕自殺的?”


  病號家屬:“可不是嘛。”


  病號1:“聽說那梁璐死得可慘了,浴室裏淌得全是血,與老太太一牆之隔。”


  病號2:“哎喲,作孽喲!那大明星也太不是人了!屁大點的事,幹什麽非要害人性命。”


  病號家屬:“可不是,那梁璐是化妝師,網上都說,那女明星自己臉過敏,非得說是她害得。孩子年輕,禁不住嚇,這不就想不開,一刀下去,直接就走了。”


  病號2:“這的可憐那老太太,白發人送黑發人,怎麽受得了啊!”


  病號1:“可不是,那老太太進手術室前,還鬧著說幹脆死在上麵得了。”


  病號家屬:“她也是怪可憐的,想死又死不了,成天一個人躲在病房裏,話都不說一句。”


  “.……”


  她們說的,是梁璐的奶奶?


  葉笙歌的麵色漸沉,越聽胸口越悶。


  梁璐的死,有她一份罪在那裏。


  現在她死了,凶手還在逍遙法外,留下孤寡老人獨自傷心。


  葉笙歌心裏很難受,難受得不知該說些什麽,巨大的墨鏡底下,全是掩藏不住的複雜情緒。


  她看著旁邊說得激動的病友,笑了笑,神色如常的問道:“請問,你們剛才說的那位老太太是住的哪間病房?我是她的鄰居,過來看看她。”


  那病友也是熱情,立刻站起來,刻意用手指著不遠處的病房,“喏,就是那邊。麻煩你,勸勸她,人死不能複生,還是要好好活著。那逼死她孫女的大明星,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不得好死?你丫才不得好死!


  葉笙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隱忍上去給她兩耳刮子的衝動,臉上堆著笑,禮貌的說道:“好的,謝謝。”


  說著,她還抬手,拍了拍那位病友的肩膀,咬牙切齒的說道:“祝您早日恢複健康!”


  那病友堆著滿臉熱情的笑,指了指自己裹著紗布的手,笑著說道:“我啊!小問題,摔斷了胳膊,很快就能好了。”


  葉笙歌瞄了眼她熱情洋溢的笑容,那句“你摔斷的怎麽不是脖子”的惡語,終究還是沒有爆出來。


  畢竟,她也不知道真相,隻是對欺淩弱小感到憤懣,對梁璐的遭遇打抱不平而已。


  尋常老百姓的日常,並沒有什麽對於錯。


  葉笙歌對著她溫柔一笑,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普通病房不比樓上的豪華套間。


  樓道的藍色休息椅上,坐著麵色憔悴的病人,陪同嘮叨的家屬,還有永遠在忙碌的女護士。


  葉笙歌一邊禮讓,一邊往那位病友所指的病房走去。


  果真,在那裏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


  她所住的病房內有三張床,其他兩張床的旁邊都坐著看護和家人,隻有她那一張床,旁邊空落落的,看得很是寂寥蕭索。


  沒人照料嗎?

  葉笙歌擰著眉,突然想到Estee Lauder拍攝時見到的梁璐,或許是因為這樣的家庭環境,讓她很自卑,也很膽怯。


  猶豫了片刻,葉笙歌還是無法當做什麽也沒看見似的轉身離開,她歎了口氣,邁步直接走了進去。


  還沒到床,就見一位護士走了進來,問道:“你們按鈴有什麽事?”


  旁邊一位病人坐直了身,嚷嚷道:“護士,我們要求換房間。”


  另外一位也跟著附和起來,“對啊!這老太太身上,也太味兒了。”


  護士沉著臉,冷冷地回絕道:“現在病房緊缺,哪裏有那麽多空房間給你們換。”


  中間的那位病人黑著臉,瞪著梁璐的奶奶,滿臉的嫌棄,“可是,這讓人怎麽住?這味熏得人都不能呼吸了。”


  那護士的臉色也不好看,捂著鼻子,“我們也沒辦法,現在聯係不到她的家屬。”


  靠門邊的病人一聽不樂意了,不爽地說道:“哎呀,真是的,這家屬不在,也好歹請個看護啊,這麽臭,不是折磨人嗎?”


  葉笙歌站在旁邊,目光靜靜地落在老太太的身上。


  那老太太閉著眼,呼吸平穩,似乎還處於深度睡眠當中,但葉笙歌還是從她起伏不定,顯得微重的胸口察覺到她已然是清醒的。


  被這麽多人嫌棄,自己又不能動,該是多麽的難堪與難受。


  葉笙歌邁開腿,大步往裏走。


  將手裏的包擱置在床頭櫃上,冷著臉,語氣依舊是和氣,“不好意思,熏著你們了。”


  她的這份和氣,帶著絲淩厲,加上她冷冽卻有高貴的氣質,瞬間讓其他幾位病人及其家屬愣住。


  葉笙歌倒也沒有在乎,反倒是一邊挽自己的衣袖,一邊開口問道:“護士,請問有熱水嗎?我奶奶剛做完手術,有沒有什麽需要我避諱的。”


  她那句我奶奶一出,老人緊閉的雙眼裏,一行渾濁的淚從眼角溢了出來。


  護士看著麵前帶著墨鏡口罩的女人,揚了揚眉,問道:“你是她家屬?”


  葉笙歌點了點頭,“對。”


  大白天的,還是室內,又帶墨鏡又帶口罩的。


  護士瞄了眼病床上的老太太,又看了看旁邊的幾位,擰了擰眉,表情有些沉,說道:“倒也沒什麽,她現在身體恢複得還可以,就用熱水替她擦一擦,避開傷口就行。”


  說著,她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淡淡的說道:“對了,你們預交的醫藥費用已經用完,如果你是她家屬的話,記得交錢,不然待會沒辦法再用藥了。”


  很明顯,那護士是在用這種方式試探她。


  葉笙歌無所謂,坦蕩的拿出錢包,拿起旁邊的熱水壺,往門外走,“好,沒問題,我現在就過去辦理。”


  在護士站將手續辦理齊全,她還刻意預交了大筆的錢,那些錢,足夠老太太在醫院將養一年。


  葉笙歌辦理好手續,提著熱水回來時,那名護士還在病房裏杵著。


  一雙眼睛倒是毒辣,盯著葉笙歌,一眨也不眨。


  這危機意識,必須是下一屆護士長的最佳人選。


  老太太還一聲不吭地躺著,葉笙歌也沒戳穿她,立刻倒了熱水,取了剛買的毛巾燙了燙,再兌了些涼水。


  溫度適宜,不冷不熱。


  老太太確實有許久沒有人看護,掀開被子時,渾身的味,熏得旁邊的病友立刻皺眉捂著鼻子,讓親屬攙扶著離開。


  葉笙歌倒是麵不改色,拿著毛巾,小心翼翼的替她擦著身子。


  那護士看她熟練的擰毛巾,輕柔地替老人擦身子,動作嫻熟,臉上更沒有絲毫嫌棄的表情,忍不住會心一笑。


  她倒沒有多說什麽,將手裏的病號服放在床尾,這才悄悄地撤了出去。


  葉笙歌伸手去解老太太的衣服,才剛伸手,就被一隻不滿皺紋的手給拽住了。


  葉笙歌盯著那隻滿是歲月痕跡的手,笑了笑,溫柔的說道:“老太天,您醒了?”


  老太太拽著她的手,看著麵前又是口罩又是墨鏡的女人,皺著眉,聲音蒼老,“你是誰啊?”


  葉笙歌點了點頭,小聲地說道:“嗯,我是誌願者協會的,今天特意過來看看你。”


  葉笙歌真是忍不住在心裏給自己點讚!誌願者協會,多麽正經的借口。


  老太太一聽,立刻放鬆下來,滿臉的感激,“剛才,真的是謝謝你。”


  她才剛動完手術,無法動彈,梁璐不在了,周浩這幾天又忙得不見人影。身上發出的味道,連自己都聞不下去,更何況同處一室的病友。


  活了那麽大的年紀,被外人這般嫌棄,讓她真是無地自容。


  葉笙歌捋了捋老太太前額有些淩亂的頭發,淡淡的說道:“不用謝。我幫你擦擦身子,如果不小心碰疼你了,你給我說好嗎?”


  老太太有些難堪,拽著她的手,著急的說道:“算了吧,我等我家人過來就行,我這身上.……”


  葉笙歌明白,她這是害怕因為自己身上的味道而被人嫌棄。


  葉笙歌對著她笑了笑,輕聲說道:“我水都已經兌好了,沒關係,我來好嗎?”


  老太太還有些不太情願 ,葉笙歌倒是無所謂,直接上手,笑著說道:“都說,人呐,是越活越年輕。奶奶現在可真像小孩子呢!”


  老太太被她逗得笑了起來,再矯情下去就太不識時務了。


  索性,也就這樣了。


  “那就麻煩您了。”


  葉笙歌立刻笑了起來,大聲地說道:“好叻!”


  給剛手術完全的老人擦身子是件很難的事情,不能大動,也要避開傷口,這來來回回下來,葉笙歌總共換了五次水,倒真是給老人從頭到腳的收拾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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