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珩珩想西顧
他就那麽看著顧律川,也沒撒嬌,也鬧騰,就隻是看著他。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站半空中發抖,顧律川躊躇著探了過去,掌心厚重,落下的力道盡是溫柔。
他揉了揉小珩珩的腦袋,那種觸感很微妙,冰涼的掌心,貼著嬌嫩柔軟的肌膚。
新生命帶給人衝擊,是那麽的明顯。
那雙眼睛,倒真是像極了五歲時的陸西顧。
透著茫然和無辜,讓人兜不住情緒的想要拚命保護。
顧律川的情緒有些崩,嗓音透著控製不住的顫抖低歎一聲,“西顧.……”
誰知道,原本沉悶的小珩珩卻突然偏起了頭,肉嘟嘟的小臉蛋貼在他的掌心裏,用嬰兒並不太純熟的囈語跟著他學,“西顧?”
身後的沈涼城被震得晃了一下,跌跌撞撞地爬了進來,激動的說道:“我靠!老三!老三!這小子剛才是不是說話了?”
他也不管顧律川是否搭理自己,毫無形象地跪趴在地上,捏了捏小珩珩的臉,長籲了口氣,“可算知道喘氣哼聲了,小東西嚇死你五爺了知道嗎?”
這便宜,賺得沒臉沒皮,連小珩珩都不屑於搭理他。
顧律川被小珩珩那句軟綿綿的聲音震得腦子一片空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剛才喚的是什麽。
他低下頭,眸光裏閃著炙烈的光芒,試探著問了一聲,“西顧?”
小珩珩茫然地看著他,輕輕地眨了兩下眼。
忽然,他伸出胖嘟嘟的手,指著對麵的牆,軟軟糯糯的說道:“西顧!西顧!西顧!……”
那聲音帶著幾分的急迫,仰著脖子的樣子,仿佛極力炫耀著什麽似的。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顧律川這才發現對麵的置物台上,放著西顧與南溪的合照。
陸西顧穿碩士服,手捧百合,明眸皓齒,笑得異常燦爛。
那笑,像一柄尖刀,狠狠地紮在顧律川的胸口。
就在他這片刻的晃神裏,旁邊的小珩珩突然開口,咿咿呀呀地說了一聲,“西顧,媽媽!”
“媽媽,西顧!”
“.……”
那是陸西顧經常在他耳邊念的話,西顧是媽媽,媽媽是西顧。
小珩珩還小,吐不出那麽多的字,雖然並不完整,說來也並不清晰但他還是有模有樣的學著,含含糊糊地記住了重點。
一遍遍地說,咿咿呀呀,半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沈涼城被小珩珩的絮絮叨叨嚇得夠嗆,嚷嚷了起來,“小子!我才誇你一句,你搞什麽搞?”
他有些激動的拍了拍顧律川的肩,著急的吼了起來,“喂!你家小子的這狀況,比不說話更嚴重了啊喂!”
顧律川木楞在原地,像是沒聽見似的。
小珩珩脆生生的呼聲,如重拳擊落在心,顧律川的情緒終究還是繃不住。
他“咚”地一聲,一隻膝蓋用力地磕在地上,抬手,一把將小珩珩給摟在了懷裏。
下巴輕輕地抵在小珩珩的後背,耳邊全是她一遍遍的清脆呼聲,“西顧,媽媽;媽媽,西顧……”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麵對陸西顧的墜崖,他幡然醒悟悔恨不已時,方才發現自己唯一的兒子,變成了自閉症。
他一遍遍念著西顧的名字,一次次刮著顧律川的心。
顧律川的淚,帶著悔恨的滾燙,悉數掉落。
沈涼城被這一幕嚇得差點瘋了,恒盛的鐵血男人,居然特麽的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半晌後,碎碎念得有些累小珩珩往顧律川的頸窩裏靠了靠,含糊不清地說道:“珩珩想西顧……”
他看到過陸西顧病情發作時趴在地上哭的樣子,年幼的孩子,喜歡選擇討喜的方式去取悅大人。
顧律川的情緒,洶湧澎湃。
就這樣,在他“傾盡全力”之下搞丟了陸西顧,卻又在無休止的絕望裏得到了一個顧珩。
……
南溪是真怕顧律川帶走孩子,畢竟顧家那頑固不化的老娘們依然健在,誰也弄不清她會怎麽對陸西顧的孩子。
南溪不放心,在樓上與盛世大鬧了一通後,直接衝進玩具房,分開這“兩父子”,抱起小珩珩就往樓上走。
她畢竟帶過小珩珩一段時間,孩子對他並不抵觸,反倒是很依賴,乖順的趴在她的肩頭。
盛世與沈涼城已經站起來,隨時準備迎戰顧律川的惡撲時,卻沒想到,他竟一反常態的冷靜了下來,看不出任何的暴力征兆。
顧律川沉默了許久,垂喪著頭,語調漠寒,“孩子的事,先對外保密,他現在需要一個健全的家庭。”
盛世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當這個便宜爹。
沈涼城卻有些急躁了,揚聲說道:“可是徐老那邊.……”
顧律川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冰冷地瞪著他,語調疏冷,“這是西顧的兒子,跟他們有半毛錢關係?”
他的眼神實在太過駭人,沈涼城嚇得噤聲,默默地往嗓子眼裏咽了咽氣。
盛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顧律川的肩膀,“平頂山那頭,安排了六波人每天二十四小時的地毯式搜索,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你先回去休息,後麵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處理。”
顧律川重重地點了點頭,沉沉悶悶地“嗯”了一聲,這才拖著疲累的步子往門外走。
四下已經暗黑,寧靜的夜晚,蟲鳴深深,他抬頭看了眼茫茫無盡的蒼穹。
顧律川根本不敢睡覺,生怕閉上眼睛就錯過搜不隊的消息。
當天夜裏,他驅車直接去了恒盛集團。
整棟大廈,人群早已衝散,隻有巡邏的安保人員還在崗位待命。
顧律川將西裝外套搭在肩膀上,乘了電梯。
不斷跳躍著的數字落在他的瞳孔裏,默默地細數過後,隻聽見“叮”地一聲,電梯門應聲打開。
亮著應急燈的走廊,一事一物都看不真切,但這樣不明不暗的光色裏,他的目的地卻在心中格外明朗。
他握著門鎖,抬手,“啪”地一掌按亮所有的燈光。
白亮的關從頭頂落下來,眼睛刺辣辣的。
顧律川站在門口,目光沉涼地掃了眼麵前收拾得有條不紊的辦公室。
幹淨、整潔,像平日裏出沒在這言氏大樓裏那個精致幹練的陸西顧。
她離開這裏已有些時日,但空氣裏依然散著她的氣息。
不似濃妝豔抹的俗世之味,清新得若有似無,但他就是能輕易分辨出來。
顧律川坐在沙發上,指尖插進短發,約莫這用了幾分力,拳頭猛地收緊。
心口刺痛,情緒全部往腦子上躥。
抬手抹了一把臉,竟然摸到了一手的淚。
……
清晨,王昕剛放下包突然就止住了腳步,扭頭,目光驚異地看著微敞的房門。
好久未見陸西顧,她倒顯得有些激動,直接推開門,“陸……”
她的反應極快,瞬間就看清了辦公室裏的人,詫異地喚道:“顧總?”
王昕被嚇人得不輕,立刻低下頭,緊張地貼著牆,忐忑地問道:“顧總,您有什麽指示嗎?”
顧律川從沙發上站起來,徑直往門口的方向走去,“通知下去,這間辦公室將永久歸屬於陸西顧,所有東西保持原樣,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再進來這裏。”
王昕愣住,目光驚愕的盯著他。
人不是都已經被貶到設計部去了嗎?留這麽個總監的辦公室給她,您老是多喜歡看她招人嫉妒惹上一身的是非?
……
顧律川剛回到辦公室就發現了桌上放著的密封袋,他拿起來一看,發現裏麵裝著的是一隻黑色的手機。
還未等他開機,身後的房門就被推開了。
張秘書站在門口,衝著他恭敬地點了點頭,抬眼時,正好看見了他握著的手機,頓時忍不住長歎了一聲。
看來,他強製烏鴉與馮娜更改的口供是沒有用處,薑淺還算是有覺悟,將那東西交了過來。
張秘書臉上的光夾著灰燼,揚聲質問起來,“在您開啟真相前,我還是想替她問顧公子一句,陸西曼的事情發生後,你曾今或許有過那麽一點相信過她嗎?”
他沒什麽可客氣的,也沒什麽可忌憚的。
顧律川一聽,整個人卻激動起來,“咚”地一拳落下,“你還問?光憑你和陸老做得那麽明顯.……”
他的力道很重,震得桌麵上的東西全部彈跳了起來。
張秘書眸色冷冽的看著他,輕哼一聲,不依不饒的諷刺起來,“所以,你可以狠心到她墜崖的前一刻,也不可說一句相信的謊言嗎?”
顧律川握緊著拳頭,抬頭,目光凶怒的瞪著他。
張秘書毫不避諱,重調出聲,威武赫赫,“您活在那樣的家庭應該不會明白長輩對孫輩的私心,即便知法犯法的將她換出來,再狠心地將她扣在美國。”
他的聲音透著冷笑,“且不說警方的查詢,您私下找人的追擊幾年來一無所獲,光憑的陸西曼胸膛裏跳動的心髒忽然停跳,徐老的暴跳如雷以及您愚昧的袒護……”
“她那步入衰竭的心髒,恐怕根本撐不住你給的刀刀致命。”
張秘書完全不顧被自己刺激得麵色全無的男人,將一份厚厚的檔案袋放在辦公桌上,冷冷地說道:“這是她在監獄裏鐵血金剛逼問馮娜,怕空口無憑讓我查的資料,畢竟這件事牽扯顧家,她不想讓你為難,前往平頂山前曾交代過要交給你,公開或者袒護,由您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