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向東同誌
拿點禮物去看病人？
這是人之常情！
更何況這個病人，是救哥哥的恩人。
江一水兒也沒矯情。
壓根也沒跟父親提以前黑市上的那一段，直接點零頭，“爹，你別跟著來回跑了，我去買東西，東西買好了，我再過來找你，咱們倆一起過去看向東，這樣行吧？”
這是心疼老爺子。
這一上午又驚又嚇的，江來心力俱憔，整個人就顯得沒精神頭。
江一水兒接著，“再了，我哥剛醒，他這邊，盡量還是別離開人！”
想的也周到。
江來隻能同意了。
手伸進兜裏摸了摸，半也沒拿出來。
江一水看出了他的難處，淡淡的一笑，“爹，我出門的時候帶錢了！你別管了！”
一甩大辮子，轉身就出了病房，到了走廊上，遠遠的，就瞧見王進喜的家人，正圍在太平間門口哭呢。
江一水心裏咯噔了一下，不免有些後怕，如果向東晚去了一步，沒把哥哥救下來，會不會……自己也會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呢？
一念至此。
她進副食店買東西的時候，就沒手軟……買了兩瓶黃桃罐頭，兩瓶橘子罐頭，二斤“紅富士”和香蕉，另加一斤槽子糕，通通裝進了一個網兜裏，提著，這就跟著江來一起去看向東了。
這年月，大家的日子都不富裕，拿著這些東西去探病人，就算相當體麵了。
父女倆一進病房。
抬眼一瞧……
條件還挺好，是個單間，房間裏也沒人探病，非常安靜。
向東已經換掉了那身髒衣服，頭臉也洗幹淨了，雖然穿著病號服，仍然掩不住他的硬朗之氣，背上的傷口看不見，手臂上的石膏卻很顯眼，大概不能躺，為了舒服些，就在胳膊下墊了個枕頭。
午後和暖的陽光從窗口撒入，慵慵懶懶地勾勒著他的眉眼，冷眼望去……男人五官俊朗的無可挑剔，身形偉岸挺拔，就像是一尊陽光下最完美的雕塑。
他一看到父女兩，立刻挑了挑眉，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你們……”
“你別動！別碰著傷口。”江來緊走了幾步，趕到了對方的床前，先做了一個自我介紹，“我姓江，叫江來，是江一山的爹！”
隨手比了比身後的女兒，“這是我閨女，叫江一水！她比一山7分鍾……”
話沒完……
向東就饒有興趣的半眯起眼睛，“哦？你們是雙胞胎，看著不像啊？”
這話是衝江一水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語氣裏帶著幾分自來的熟絡。
江一水兒把手裏的網兜，往床頭櫃上一放，也沒回答他的話，淡淡的一笑，“向東同誌，你好，今謝謝你救我哥！”
江來扭頭瞪了她一眼，“這丫頭！叫什麽同誌？人家比你大，你就叫向大哥。”
江一水叫不出口。
也不熟，也不求對方辦事，上來就賤兮兮的叫大哥？
可她也沒跟父親頂嘴，手腳麻利的拎起了水壺，往搪瓷缸裏添了些熱水，順勢試了試水溫，不熱，這才不動聲色的往前一遞，“哎，你的傷……通知家人了嗎？”
“我在這兒沒家人。”向東好像並不糾結稱呼，接過水缸子，側頭瞧著她，“我母親去世了，父親在外地，有兩個姐姐，也都各自下鄉了！我孤家寡人一個，從15歲開始就五湖四海的瘋走，八九年了，到哪兒都是我一個人。”
江來輕歎了口氣，“唉，這世道，好好的人家，非要弄得四分五裂的。那……向東，你自己一個人住院，好多地方都不方便，工地也沒派個人來照顧？”
向東搖著頭笑了，“我一個大老爺們，受這點兒傷，還用人來照顧？”
他繃著臉的時候，也許是因為身形高大的緣故，總是給人一種強勢的壓迫感，目光炯炯間透著洞察一切的剛毅和自信，讓人不大敢隨意親近！
可笑起來的時候，就有些不一樣了……薄唇輕啟，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隱約間還可以看到右邊有一顆虎牙，這就為他原本冷硬的五官，添了幾許莫名的可愛。
江來往前靠了一步，“你胳膊骨折了，後背又縫了針，行動不方便，沒人照顧怎麽行？”
略一沉吟，“那我留下吧！”
“這可不校”向東眨巴了兩下眼睛，立刻拒絕了，“你年紀跟我父親差不多，還要反過來照顧我？不行！不行！”
江來猶豫了一下，實話，也有點兒舍不得地裏的工分兒錢，“那……”
扭頭看了看女兒，“一水，別的咱照顧不過來，一三頓飯，咱還是要給向東送的。”
意思很明白了。
這任務交給女兒了。
向東這次沒拒絕。
隻隨口客氣了一下，“這多麻煩你們？”
雖然沒明。
意思也很明白了！
同意了！
江一水本來沒這個打算，可父親都開口發話了，對方又是為了救哥哥受的傷，她還能拒絕嗎？
抬眼一瞄向東……
隻見對方低著頭，用右手端著搪瓷缸子“滋滋”的喝水呢，也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江來拍板兒了，“那就這麽定了！從明開始，一水早上就坐大客來，在這裏照顧你三頓飯，晚上再回去！”
江一水本就不是矯情的人，送飯就送飯唄，有什麽大不聊？向東還能把她也吃了？
再了，進縣勤了，正好，還可以多熟悉一下環境，看看有沒有其它賺錢的路子。
她幹脆輕咳了一聲。
直視著向東的眼睛，“送飯就送飯！向東同誌，你有什麽不吃的東西沒？”
向東挑了挑眉……還真是不客氣，“啊？沒有！你做什麽，我就吃什麽，不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