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活著
接到電話的時候，林晚剛談完商鋪的最後價格，已經拿下了五一廣場附近的店鋪，香料供應商那邊還要再談。
「嗯，嗯，好，我現在就回去。」
林晚放下電話回過身：「劉遠，之前的協議都已經敲定了，你先幫我把剩下的材料手續跑完，我需要回京市一趟。」
她走的著急，到機場的時候，身上只帶著證件，行李全都留在賓館沒動，由劉遠守著，這邊的生意還沒忙完，她還不能這麼離開不回來。
京市，莫家老宅。
熙熙攘攘的人群把老宅擠得滿滿當當，以往總是耀武揚威到處亂竄的湯圓今天也知道要乖，默默窩在莫問的懷裡沒動。
屋檐底下已經掛上輓聯和白燈籠，四處掛上了白幡。
堂屋裡停著莫奶奶的屍身，過了三天就要送到殯儀館火化。
莫水生作為莫奶奶的兒子正站在堂前穿著麻衣接待來客，孫婉茹則正在客廳招待女客，熙熙攘攘的人群都穿著黑衣把原本寂靜的老宅佔滿。
林晚過來的時候是晚上，她已經提前回家裡換了一身衣服，電話里的時候已經聽莫問說了情況，但到進門的時候還是心裡很酸。
晚上客廳里來拜謁的訪客已經走完，只剩下莫家的保姆正在收拾，看到林晚過來回頭輕聲應話：「老爺他們在後面停靈的堂屋。」
「好。」
林晚點點頭往後走，還沒繞過牆角，橘貓湯圓已經提前知道她來，衝過來一股腦竄進她的懷裡：「喵嗚喵嗚~」
看著懷裡的小傢伙，林晚才知道原來動物的感情也那麼深，平日里總是耀武揚威誰也不搭理的湯圓，現在整隻貓蔫蔫搭搭的，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里全是水光。
莫問出來就和抱著貓的林晚兩個人面面相對，才幾天不見，他卻已經滄桑的幾乎像換了一個人。
一向愛乾淨的他下巴上已經長起胡茬，頭髮也長了，一雙眼眸里全是紅血絲。
「回來啦，來看看奶奶最後一面吧。」
他的聲音像是揉著沙礫一樣，沙啞的不像話，讓人心疼的好像立刻把他擁進懷裡。
林晚沒說話，點點頭抱著湯圓跟著他往裡走。
她是見過人老的，上回跟吳秋梅回老家還一起守著吳家奶奶的靈。
但是當一個人眼睜睜看著曾經一位和你說過話，給你吃的，對你好，跟你有說有笑的人這麼死氣沉沉躺在那裡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渾身發冷。
抱著湯圓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懷裡的湯圓不舒服掙扎著從她懷裡跳下來。
「哎呦，怎麼還抱著貓！」
莫子軒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湯圓跳下來正好擋到他的路，他抬腳就是一踹把湯圓踢到一邊。
「哎呀，嫂子回來啦，這麼晚吃飯了嗎？大哥不是說你去山城出差了，這麼趕回來累不累？」
莫子軒的臉上帶著討好，笑嘻嘻的跟林晚問話，看不出有半點傷心的樣子，可是他自己出國留學的錢還是從旁邊躺著的這個老人這裡騙的養老金。
林晚看他一眼，只覺得這人看著就心煩，沒答話，只是蹲下身把湯圓又抱起來。
「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折回來？」
莫問不想在莫奶奶靈前鬧，只是冷著臉問話。
「哦，是這樣，車走到路口的時候，我看見嫂子過來，所以又折回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這話說的蹊蹺，莫問在，哪裡需要他莫子軒幫什麼忙，擺明了是孫婉茹那邊怕莫問林晚兩個人商量什麼事情，特意把莫子軒叫回來看著。
「這裡有我，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莫問目光直指屋外，冷著聲音送客。
「別呀，大哥，嫂子這麼風塵僕僕的，肯定沒吃飯吧，要不要一塊去吃個晚飯，家裡保姆做了素餐，這幾天守孝不能吃葷，大哥，要不你也一起走吧，守了一天了，晚上這老宅一個人沒有，多瘮得慌。」
說著他還搓搓手臂，要不是現在地點不對，莫問真想把這個所謂的弟弟一拳錘到地上。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們兩個都是成年人，自己會解決，家裡的東西或者莫奶奶的遺產都按照正常的法律流程走，用不著在這裡防著我們，你哥還不至於會侵吞自己奶奶的東西。」
林晚冷著臉站在莫問身後，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湯圓，說出來的話卻是讓莫子軒有些尷尬。
畢竟作為世家的子弟，就算外面人看不慣他都會顧著面子說的含糊，像這樣直接打臉的林晚是頭一個。
莫問不會侵吞東西，但是他和孫婉茹一直盯著，現在還特意防著，這話里話外罵的人可不就是他們。
「這，這，嫂子，咱們都是一家人，你這也太不講情面了。」
和稀泥慣了，你跟他講道理，他跟你將情面，這樣的事情莫子軒乾的如魚得水。
「我不想和你在奶奶的靈堂吵架。」
莫問擋在林晚的身前，替她遮蔽莫子軒肆意的目光，冰冷的目光掃過來，嚇得莫子軒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莫子軒用力吞咽了幾口口水才止住新的害怕：「那我先回去了。」
之前孫婉茹交代的那些話他已經忘得乾乾淨淨，這時候只記得趕緊走。
等匆匆忙忙地腳步聲轉過影壁，林晚懷裡的湯圓才「喵嗚」一聲打破這裡的寂靜。
「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吃過飯再過來這邊守靈。」
莫問勉強彎彎嘴角想要顯得不那麼嚴肅，但顯然效果欠佳。
「別難過，奶奶也不會想看到你難過的。」
林晚說著安慰的話，但是自己的嗓音也像得了重感冒一樣沙啞，珍珠一樣的淚珠無聲的從她的眼眶順著臉頰滑落。
「好。」
他上前來用手掌輕輕的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但是他自己卻也無聲的哭出來。
這麼多年來，莫奶奶是他在莫家唯一的牽念，是他心目中唯一的親人，現在卻冷冰冰的躺在一邊。
這樣的死別讓他被生活狠狠錘了一下。
林晚上前把這個哭的泣不成聲地男人擁進懷裡，兩個人無聲的相擁著，努力從對方的身上汲取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