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一)
時間就像是指尖的流沙,飛快的流逝,轉眼間,梁長安已經在軍總工作一個來月了,每天忙得脫不開身。
早上八點,梁長安走進辦公室,換上白大褂,和護士確認一下今天上午的日程,早上九點到中午十二點是門診時間,有三個病人回診;下午還有一場小手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今天就能按時準點下班了。
“梁醫生早啊,”護士小王和她熱情的打招呼,然後在她的桌子上放下了一份早餐,很是八卦的問道,“梁醫生,於醫生怕你沒吃早飯,特意給你送過來的早餐。”
“謝謝,就放在那裏吧。”梁長安淡淡頷首,沒有其他多餘反應。
對此,護士們都習以為常了,在醫院裏工作久了,每個醫生都有自己的脾氣。原則上梁長安工作認真,自己該做的事絕不假手他人,對此,他們已感到萬幸。要知道護士的工作可是很辛苦的,要是再遇上個耍派頭、把護士當做傭人看待的醫生,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小王吐了吐舌頭,見在梁長安這裏也打聽不到什麽八卦了,隻好做罷。
一切準備就緒,早上九點整,梁長安看向護士道,“可以了,開始吧。”
護士應好,開始叫號,而梁長安一天的工作,也正式開始了。
在梁長安看診完最後一個病人,一個護士急忙衝進來,“梁醫生,胡主任叫您去會診呢?”
VIP病房。
院長、副院長還有胡主任以及科裏幾個比較有經驗的大夫都在,見到梁長安來了,不由得眼前一亮,像是看到救星一樣,“辜總,這就是我們院新來的梁醫生,神經外科的專家,在國外也有治療原發性腎病的相關手術經驗。”
梁長安這才注意到病床上躺著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紙,小嘴張著,小鼻子吃力地扇動著,眼睛卻緊緊地閉著,即便如此,梁長安還是能看出這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長大了一定又是個好看的禍害。
“梁醫生,又見麵了。”一個極清冷的男聲在角落裏響起,讓她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回去好好想想,三天之後,我等你消息。”
這都快一周了,難怪沒什麽消息呢,原來是自己的孩子病了,不過,他都有孩子了,再加上他眼底的寒意,梁長安直覺辜熙絕對是不懷好意。
不等著梁長安想清楚,胡主任就將手中的病曆單遞到梁長安手上,“梁醫生,你快看看。”
“既然你們沒本事治好我兒子,那就出去,”辜熙的聲音冷冷的,話音剛落,梁長安隻覺得病房內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讓人不由自主的想發抖。
辜熙說完,就連院長在內的醫生都灰溜溜的出去了,梁長安心裏冷笑一聲,這哪是什麽治不了,隻不過覺得辜熙不好對付,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估計小命都不好保。
“把朝暮治好,條件隨你開。”
辜熙慈愛的撫上小男孩的額頭,和剛才那副生人勿進的態度大相徑庭。
“天涯明月心,朝暮最相思。”
梁長安輕輕低喃了一句,“沒想到你這個混黑道的,竟然能想出這麽好聽的名字。”
“這是他媽媽給取的名字,”提到這個,辜熙滿眼都是溫柔的神色,“朝暮一定不能有事,麻煩你了。”
“兒童的腎病治愈的幾率很大,”梁長安合上手裏的病曆單,“你也別太擔心,我會盡力的。”
“盡力不行,我要你保證萬無一失。”
梁長安聽多了病患家屬的這些盲目的要求,但是,麵對辜熙,梁長安還是沒膽子說半個“不”字,不然這位大爺可能真的會拆了醫院。
“我知道了。”
“出去吧,”辜熙的耐心用光,冷冷的讓她出去。
梁長安低聲稱是,輕聲慢步的走了出去。
“等一下,”辜熙又叫住她,“你和於誠更合適。”
“你調查我?!”
“談不上調查,”說到這裏,辜熙輕笑一聲,“隻是你還不知道,於家都鬧翻天了吧。”
看著梁長安一臉的難以置信,辜熙像是很滿意她的反應,“海誓山盟說的再多,也比不上眼前的利益。”
“你胡說!”
“信不信由你,小姑娘家家不要太輕信了男人那張嘴。順便再給你個忠告,在聰明的女人也會摔倒在一個騙子身上。”說完,辜熙指了指門口,“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梁長安沒想到她在本城的第一個冬天就會如此的寒冷,但是好像又和記憶中的冬天沒什麽分別,幹燥而冰冷。
這個冬天因為於老夫人的到來,梁長安更覺得天氣很冷冽,都冷到骨頭縫裏麵了。
很冷。
上一次她與於煊宸的母親麵對麵坐在醫大附近的咖啡廳時,再到現在,於家的老夫人都親自過來了,還真是夠瞧得起她的。
侍應生端上來一壺茶,梁長安淡淡吩咐道,“讓我來吧。”
她輕握住壺柄,給於老夫人倒茶。
“您今天特意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於老夫人是整個於家的當家主母,也是一個極有手腕,雷厲風行的女人,看到於老夫人這副精神矍鑠的樣子,梁長安心裏泛起了一絲冷笑,所有人都以為拆散她和於煊宸的是他媽媽,其實不然,如果沒有於老夫人的授意,當年的事怎麽也不會鬧到那個地步。
於老夫人呷了一口水,“長安啊,你簡直和你母親是一個模子裏麵刻出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說起你母親,也真是紅顏薄命。”
“老夫人,您有什麽話就請直說,就別牽扯上我媽了,您也別太想她,說不定過幾年你們就能見麵了。”梁長安對於於老夫人一直沒有什麽好印象,乍一聽到她提起母親,話裏也帶上刺了。
即便梁長安語氣不善,可她的手不自覺的捂上杯壁,炙熱的水溫透過杯子,緩緩的傳遞到手上。
於老夫人城府極深,不會被梁長安這幾句話就激怒,隻是臉上故作溫和的模樣有了一絲裂痕,“長安,我上了歲數,我是最能看透的,你和煊宸,不合適。”
“長安啊,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如果你願意,於奶奶給你安排,你去國外接著深造,或者隨便做點什麽,重新開始。”
梁長安看著於老夫人保養得當的臉龐,自嘲的開口,“如果我媽能有您十分之一的表裏不一,兩麵三刀,我這些年也不會過得這麽辛苦了。”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和於煊宸合適不合適,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梁長安的話夠尖銳,她的意思是她不會再退縮,“如果要分手,讓於煊宸親自來和我說,其餘人都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於老夫人自然聽懂了她的意思,臉上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反駁,想發怒,又找不到借口,隻是,於老夫人走的時候,臉色並不好看,“梁長安,我沒想到,你這麽不識好歹。隻是,你要記住,煊宸他姓於,於家需要他,他就需要做出犧牲。”
於老夫人走了,帶走了她風韻猶存的身影和溫柔的麵孔,帶走了身上隱約的香水氣息,同時,連帶著,那飽含嘲弄惡毒的委婉動聽聲音也徹底消失了。
其實,梁長安不知道的是,於老夫人走後,便接到了梁明義的電話。
事情說起來並不複雜,梁明義被人往上麵遞材料後,廖娟柔開始慌了,有意趁著這次機會和於家逼婚。
其實於家這幾年雖然看著顯貴,但其實早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廖娟柔許諾給於老夫人梁長安母親——林羅所有的嫁妝,都作為她女兒梁暢嫁入於家的嫁妝。
對於早就已經外強中幹的於家來說,無異於是雪中送炭。可偏偏這個如意算盤到了於煊宸這裏就遭到了拒絕,他堅稱,娶梁長安也能拿到嫁妝幫於家重振家門。
孫子糊塗,她卻不能糊塗,梁長安可不是一個沒腦子的人,哪裏像梁暢好拿捏。
如果鬆口讓煊宸娶了梁長安,於家不止一點好處都得不到,說不定還會讓梁長安那個小狐狸精攪得於家不得安寧。
既然,六年前,她能有辦法說服煊宸留下,六年後,她就有辦法讓煊宸乖乖接受這場聯姻。
於家的滿門富貴,她絕不容許就這樣衰敗在她手裏。
她已經為煊宸鋪好了路,隻要他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一切就不成問題。
在這個節骨眼上,自毀前程的是,她決不能讓它發生。
“我見過梁長安了,”於老夫人語氣倨傲,她本來就瞧不上梁明義,當年要不是因為林羅肯屈尊嫁給他,本城早就沒有什麽梁家了,“你自己養的女兒,你不知道是什麽德行嗎?”
梁明義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辯解不出什麽,隻好在電話那端,小聲賠著不是。
“隻要我在一天,於家就是我說了算,準備好嫁妝,剩下的你們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