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十年蹤跡十年心（九）
這個晚上，開始的時候，梁長安一直睡得很不安穩，大概是因為白天的事，連著做了幾個糾纏不清的夢，忽然就醒了過來。
這才猛然反應過來，他們怎麽又躺到了一張床上？還是醫院的病床？
她也隻是輕輕一動，便被於誠撈到懷裏，緊緊地摟著。
她微微睜開眼，他的眼睛還是閉著的。手卻好像無心似的，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很舒服的感覺，甚至有些享受。
漸漸地，她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兩人自然還是在一張病床上醒來。
此刻，梁長安還被於誠桎梏在懷裏，這個姿勢保持了一整夜。
她眨著眼，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沒有任何預兆，於誠湊上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你不上班嗎？”梁長安下意識的用手抵住他的肩頭，臉瞬間漲紅。
於誠嘴角噙著笑意，眼底透出一絲戲謔，用手背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嗯，退燒了。”
這之後，基本上就是混亂的狀態。慌亂的找衣服，換衣服，洗漱，草草的吃了早飯。
一直到兩人坐上了車，梁長安都沒有真實感，心裏砰砰地跳，剛剛吃的東西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隻覺得餓的厲害。
於誠看她捂著胃，不禁皺眉。
“到前麵下來在吃點東西。”
“不用了，我先回學校。”梁長安搖頭，開口拒絕。
“回去好好休息，記住我昨天說的話，別胡思亂想。”於誠摸了摸她亂糟糟的頭發，極盡溫柔，“以後，不管發生什麽是，都有我呢。”
於誠看著梁長安離去的背影，他有些走神，他的工作很多，換做從前，她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工作，更不會整晚整晚的陪在她跟前，端茶倒水，把她像姑奶奶一樣伺候，倒是真應了何之琛那句話，不過她不是於家的小姑奶奶，她是他於誠的小姑奶奶。
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而已，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於誠這兩天積壓了很多工作，好不容易連軸轉了一整天，他便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離開。
司機已經開車在外麵候好，侯勉皺眉道，“老二，你又這麽早回去？這段時間你可是太反常了。”
他們那圈人見了麵都問他，說，“二少最近是改性子了？現在是不是準備浪子回頭金不換了？怎麽好久沒看見他出來玩了？”
侯勉琢磨著，於誠大概真的要回頭了，隻是他這靠的是梁長安的岸，還是秦家的岸，他還真有點吃不準？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我還有事。”於誠捏著手機看了一眼，沒有電話，沒有短信，她果然一天都沒回他消息。
“梁長安？！”侯勉咧著嘴，眼底卻閃過一絲探究。
於誠愣了下，繼而斜睨他一眼，“話太多。”
“那我可親自問去了？”
“你要能問得出，我還真就服了你。”於誠不再多說什麽，對著侯勉擺擺手，坐上車。
隻留下侯勉一人在原地發愣。
他和梁長安的事，他暫時還不想讓旁人知道，身邊的人都是他安排好了的。否則，傳到於家和梁家，他現在可沒有那麽多精力去應付這件事。
事實上，現在是什麽狀況，他自己也沒有弄得太清楚明白。
生活中，總是需要糊塗一點兒。事事棱角分明，也就少了些樂趣了。
宿舍內，梁長安躺在床上，聽著陸夢媛在一旁說話，“我們家老太太讓我和侯勉結婚。”
“為什麽啊？”梁長安不解，疑惑地問道。
“為了家族利益，強強聯手唄。”陸夢媛也不像之前在酒吧裏那副要死要活的別扭勁兒，反而已經接受了。
梁長安歎了一口氣，跟著說了一句，“其實，有時候，人還是要認命。”
陸夢媛視線一轉，忽然看到了她脖子上可疑的淤痕。雖然陸夢媛未經人事，但是也有些了解，她抓住梁長安的手，忽地想起她這幾天的反常，腦海裏念頭一閃，陸夢媛臉色一變，“你到底怎麽了？”
“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梁長安抽出自己的手，“別問了，我不想說。”
陸夢媛不依不饒，一副她不坦白便不罷休的狀態，“安安，你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
梁長安身心疲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陸夢媛腦袋靈光一動，又抓緊她的手，“是不是於誠？”
聽到他的名字，梁長安臉色霎時一白，手心也變得冰涼。
陸夢媛一看她這個樣子，心裏也明白了，不由心生內疚，“都怪我，要不是因為我叫你去酒吧喝酒，你們也不會發生這麽多事。”
梁長安將頭放在她的肩膀上，疲憊的說，“沒事，這是我自己做的選擇，誰都不怪。”
陸夢媛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心裏很是心疼，“於煊宸連一句話都沒留下就和你分手了，現在你又和於誠……安安，你命怎麽這麽苦？”
梁長安吸了吸鼻子，強忍住鼻頭的酸意，“夢媛，我想出國。”
陸夢媛沉默良久，才開口，“為什麽想要出國？”
“我我想給自己一個好好學習的機會，我之前申請過華盛頓的醫學院，現在offer還在有效期，錯過這次機會太可惜了。”
“那長寧知道嗎？”
“我不準備告訴他，有些事，還是不讓她知道的好。”
陸夢媛看著她紅腫的嘴唇和她脖子上的淤痕，意識到某件事情，心頭咯噔了一下，最後沉沉歎了口氣，“那於誠呢 ？”
梁長安苦笑，“把他當做一場夢，夢醒了，也該清醒了。”
“既然這件事因我而起，你出國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你想什麽時候走？”陸夢媛關切的問道。
“越快越好。”
陸夢媛的語氣讓她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心裏頭不禁又喜又傷感。
梁長安沒想到於誠晚上又會來找她，在她和陸夢媛正準備要出門的時候。
他望著有說有笑的兩個女孩子，冷漠的眼神也有了一絲暖意，這才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該有的狀態。
陸夢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於誠，自己走出門外，還順道把門給兩人拉上。
梁長安看著他平靜的臉色，吃不準他又在想些什麽，也捉摸不透他為何而來。
良久後於誠才開口，“晚飯還沒吃吧？我帶你去吃飯。”
他說著就去拉她的手，想帶她出去。
梁長安像被燙到一樣立即縮回手藏到身後，“我不餓，我不想出去。”
“怎麽？現在連碰都碰不得了嗎？”於誠冷笑。
梁長安臉色一白，咬著唇不吭聲。
“我帶你去吃飯。”
梁長安依舊不動，卻說，“於誠，我很快就要出國了。”
於誠神色錯愕，“看來我說的話，你一點都沒聽不進去。”
於誠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半晌後突然問道，“你是因為我還是於煊宸要出國？”
這個問題讓梁長安覺得很難堪——因為她自己心裏明確知道，她不是為了於煊宸，反而是因為於誠才離開的。
可她不會承認。
“並不是因為你，”她說，“是為了我自己的學業。”
於誠冷哼一聲，明顯不信。
“梁長安，你好樣的。你走，你走得遠遠地，永遠都別回來。”
話落他轉身。
梁長安望著他的背影，胸口忽然遏製不住的疼痛。
“於誠。”她情不自禁的喊他。
於誠身形一頓，回頭。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於誠看著她，有片刻的恍惚。
既然她什麽事都決定好了，還說謝謝又什麽用？
枉費他還在心裏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看來是沒這個必要了。
他冷硬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臉頰邊竟有淺淺的小梨渦現出來，明明是一抹帶著不明含義的笑，卻看得梁長安失神。
“梁長安，算你狠，我橫不過你。”
而僅僅是幾秒的時間，他臉色一沉，果斷轉身離開。
她的臉上帶著淒然，雙眼蒙上了一層霧氣，眼淚卻沒有掉下來，隻是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忽然，梁長安加快了腳步，自身後環抱住他勁腰。
他的身子一僵，身子繃的緊緊的，直直的站在那兒。
她的臉靠著她的後背，細微的磨蹭著。
他不知道，他剛才離去的腳步已經徹底擊碎了她所有的堅強和偽裝。
她摟住他的腰，淚水順著臉龐流下來，滲入他的一度，一滴接著一滴，像火般烙著他的後背。
她的意識有些渙散，心底隻是酸澀的疼。
於誠有些煩躁的撥開她的手，聲音有些沙啞，“梁長安，放手。”
也許是“放手”兩個字刺激到她了，她呆愣住，眼淚滾得更凶，喃喃著，“於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伸出雙手，擺出不依不饒的架勢，緊緊環住他的腰，不肯鬆手。
於誠敏感的感受到他的手臂有收緊了些，細碎輕柔的呼吸噴吐在他的背部，一層一層的在他心間縈繞。
他覺得自己的眼睛裏似乎都能噴出火來，心裏既無奈又是壓抑。
他的聲音又沙啞了幾分，“你這個女人，總是這樣，我真想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