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撕開真相
她回到了家裏,盡管一段時間無人打理,但家裏還是一如既往地幹淨,看來每天都有人過來打掃衛生。
晚上八點多,當梁長安推開不夜的門時,意想不到的熱鬧嚇了她一跳。
酒吧經理一臉意外,沒想到梁長安今晚居然親自前來,叫人開了最好的紅酒送上二樓,梁長安也不拒絕,還點了洋酒和江南黃酒。
她住了下來,三天未曾下樓,隻是在每晚客人最多的時候,端著酒杯站在二樓樓梯,靠著牆冷冷看著舞池裏的男男女女,高高在上地審視著他們,帶著嘲笑和冷漠。
期間除了一個冒失得可愛的女人闖上來,喝了幾杯酒,講了一堆話,再沒人敢來打擾梁長安,酒保更是放下酒就跑,有一次甚至嚇得滾下樓梯去。
又過了幾天,梁長安從酩酊大醉中醒過來,宿醉令她頭痛欲裂,等她掙紮著站起來,險些一頭撞在牆上。她揉著前額,卻看清牆上掛著的電子萬年曆,原來,距離郭綺和於煊宸的婚禮日期,已經這麽近了。
“結婚真好啊,結婚真不好啊。”
她赤著腳,口中輕輕嘟囔著,重新跌回亂成一團的矮榻上,隨手抓了一瓶酒,喝了一口,覺得滿嘴苦澀,幹脆全都淋到了頭上,這才覺得清醒了一些。
等梁長安用兩個小時把一身肮髒的自己洗幹淨,穿著浴袍走出來,擦淨滿是哈氣的鏡子看清裏麵的女人,她微微一怔--
沒有想象中的落魄難堪,也沒有蒼白憔悴,就好像是一朵即將枯敗的花朵,明明快要凋零,又被人泡在了酒精裏,於是僅存的最後的生命力全都張揚出來,鮮活得可怕,比豔還豔,比盛更盛。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美成這樣,帶著血的顏色,絕望,淒清。
郭家果然大手筆,包下了一整個小島,婚禮期間並不對外接待遊客,在島上的幾乎都是兩家的親友。郭綺和於煊宸早在幾天前就辦了結婚手續,在國內一直沒有辦理答謝宴,這才一直拖到現在,自然是排場盛大。
“安安,你臉色不大對,真的沒事?”
一邊的陸夢媛提著禮服裙擺,小心翼翼地開口,看著身旁的梁長安。因為是在海邊,兩個人都選擇了顏色豔麗,下擺飄逸的小禮服,設計得很簡潔,毫無累贅感,在海風的吹拂下薄薄的裙舞動起來,很是惹眼。
“我沒事,倒是你的手,一會兒注意,不要碰到水,看起來好得差不多了,其實裏麵還沒愈合呢。”
斜眼看了一眼陸夢媛,梁長安慢悠悠叮囑了幾句,嘴上這麽說,心裏倒是暗暗佩服這她的烈性,在她離開的這幾天,陸夢媛和侯勉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爭執中,陸夢媛劃傷了自己,她可是惜命,肯定不會拿刀誤傷自己,她絕對一動不動任人宰割,哪裏敢去奪刀。
所以說啊,就因為這樣,她才混到現在這般沒出息的境地吧,她自嘲地搖了搖頭,挽著精致手包走入酒店大堂。
不同於國內常見的酒店禮堂,這家酒店的大堂一大半都在室外,整體是用木材和有機玻璃支撐起來的,不遠處即使海,觸目所及,俱是斑斕景色。
酒店裏早已有大批賓客到場,統一製服的服務生來回穿梭,熱情洋溢的當地樂曲四處飄揚,從酒店中央延伸到海裏的長長木梯上雕刻著兩對腳印,稍後,新郎新娘就會手拉手,赤足踩著這一串腳印,在眾人的祝福聲中一起到海底潛水。
環視著周圍熱鬧的一切,雖然時間相隔不久,但回憶起自己的婚禮,梁長安隻剩下茫然,她幾乎快要想不起來那是多麽的奢華昂貴了,卻唯獨記得於誠當時的那句話。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以後會對她有多好,但是我會努力去對她好。
一個字不差,她甚至能背下來,隻是這話現在卻變成一把刀,割得她心都疼了。正想著,頭頂忽然陷入一片暗影中,一雙做工精致的皮鞋率先進入眼簾。
“於太太,好久不見了,聽說S城的風光不錯,玩得開心嗎?”
耳邊是熟悉的戲謔的男中音,梁長安咬牙,不語,就在她以為,於誠絕對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什麽不雅的舉動時,他已經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仗著身高和體力,一把將她提了起來,並且不撒手,就這麽拽著她走向酒店角落。
“於誠,你這個混蛋!放開我!”
“梁長安,我是不是脾氣太好了,讓你這麽肆無忌憚!”
梁長安用手包狠狠去砸他的臉,於誠無動於衷,一張臉繃得更緊,雙手不知道怎麽一用力,掐上她的肩頭,一股又酸又麻的感覺傳遍全身,梁長安頓時不敢再掙紮,冷著臉被於誠拖到離大堂最近的一處海景水榭套房裏。
雖然離得近,但這裏隔音卻很好,關上門,外麵的嘈雜一絲都聽不見,梁長安試著去拉門,卻被於誠用力地扯住手臂。
“離家出走的感覺,好極了吧?”
他眯了下眼睛,日光從頭頂的玻璃屋頂裏照射下來,一點點揉碎在他的眼睛裏,光芒四散開來,很有些危險的意味。
重新找回心跳和呼吸的梁長安一滯,繼而大笑起來,越笑越瘋狂,停不下來。
“梁長安,你說話!別笑了!”
焦躁的於誠終於忍不住吼了一聲,剛解決完英國的那一堆事情,查到她買了機票,他便也忙不迭地連夜趕過來,不是為了聽她的笑的!
“你問我離家出走好不好,那好,於誠,我問你,和我結婚又是怎麽一回事兒,你敢不敢告訴我,你娶我到底得了多少遺產,而我如果和你離婚又能分到多少?”
她後退一步,斂住笑,字字血淚大聲問出來。原來,說出來,也沒有想象的那麽難。
於誠也是一愣,臉色一瞬間變得極難看,半晌才吐出一口氣,頹然道:“你居然早就知道了,還裝作不知道。”
死死閉著嘴,梁長安不說話,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眼眶開始又疼又酸,視線愈發模糊起來。她一遍遍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能哭,不許哭,十個指頭的指甲全都用力摳著手心,恨不得剜出血來。
“對,我知道,一直沒有說,就等著現在來問問你。於二少就請你行行好,叫我死也死得明明白白,聽聽我到底值多少身價!”
既然傷口無法再掩飾,那就索性撕裂開來,讓它冒出血來,幹脆求一個暢快!
“安安,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
?? 於誠回過神來,原本陰沉的臉上添了一抹急色,上前一步就要去拉梁長安的手,卻被她快了一步,及時地後退,叫他撲了個空。
“我不聽了!你們每個人都要我聽,我誰的話都要聽,可我又得到了什麽!我以為你愛我,我以為還有人會愛我,盡管我受了傷,我還是願意去相信你,我做了那麽多努力,然後呢,然後呢,我換來了什麽!”
梁長安越退越遠,字字泣血,死死盯著沈澈,積攢了多日的怨怒和不甘瞬間全都爆發出來,她原本雪白的頸子上此刻青筋隱隱浮現,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令她有種強烈的暈眩感。
一口氣吼出來,缺氧讓梁長安不得不住口,隻是嘴一合上,懸在眼眶裏的眼淚就再也控製不住地落下來,她抬起手,不顧臉上的精致妝容,惡狠狠地用手背抹了幾下眼睛。
“對,是我自作多情,自己主動送上門。男人還不都是這樣,送到嘴邊的肉幹什麽不吃,不吃白不吃,更何況,吃了肉你還能拿到大筆的遺產……”
說到最後,梁長安已經是抑製不住地低笑起來,聲音漸漸低下去,話語也模糊起來。又伸手擦了擦臉,她昂起頭,努力逼迫自己不再落淚,深深地吸了口氣,將之前的抽噎拚命咽下去,努力平靜道:“我想你早就有了後路,說吧,之前我到你公司那次,你叫我簽的保險是不是裏麵還大有文章?現在你就算是告訴我,那是一份我表明自己放棄離婚時分割夫妻共有財產的聲明我都不會驚訝了。
她一開始也沒打算要於誠的錢,所以才一直裝傻,他讓她簽,她就簽,絲毫沒有猶豫。
人如果都得不到,還要他的錢做什麽,梁長安譏諷地勾起了嘴角,看著眼前明明認識了很多年,此刻看起來卻無比陌生的男人。
“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麽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於誠忽然出聲,聲音嘶啞,明顯帶著克製的顫抖,這一刻他的臉色極為難看,灰突突的不複之前的神采。
見他竟然沒有半分要解釋的意思,或者是狡辯的意圖,梁長安的心像是被刀生生剜開一樣疼,他都不屑哄騙她了,這是要撕開所有假象,露出真麵目了是嗎。
“不然呢,我會怎麽想,於先生,是不是我到了這種時候,還應該跪下來親吻你的腳趾,感謝你選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