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鬥計
第二章鬥計
遇強則強，以柔克剛。風七郎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距離真氣離體的先天境界，隻差一線，這一線，便是天壤之別。
先天高手，真氣更為雄渾，五感更為敏銳，一步先，步步先。
更為難得的是，真氣離體，可短暫控物，內附吸力，可根據內勁大小攝取身邊一臂開外乃至一丈左右的物體；吐勁外放，就如炮彈出膛，摘葉飛花，皆為殺器！
且真氣離體，可在身周體外，形成勁道的外循環，提氣縱躍，可八步趕蟾，騰空之後左右腳互點，可淩空踏步。
外循環之勁道，更是能令身體做出種種匪夷所思的動作，出其不意，飄忽不定，許多高深的武學，都如羚羊掛角，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後天武者，難以望其項背。
先天與後天差異如此之大，以至於武道中人皆知，宗師以下，皆為凡俗。
化妝成賈總管的玉璣子以吸勁令地板碎裂淩空，雙手一揚，改吸為吐，勁道外放，那碎片就如千百利箭暗器，劈頭蓋臉朝風七郎打來。
風七郎一腳挑翻堂內木桌，隻聽“咄咄咄咄咄……”一陣聲響，勁道竟然連帶桌麵朝風七郎壓來。
風七郎矮身側避，從實木厚桌旁邊掠過，躲進光影之中，低伏潛行。
玉璣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哪裏會讓風七郎逃掉，伸手橫抓，勁道內附：“給我過來！”
一股沛然吸力憑空產生，潛行中的風七郎身不由己，朝堂中賈總管身前飛去。
這就是先天嗎？真氣離體，竟然強橫如斯！風七郎無法抵擋那股吸力，在空中探槍，槍尖自袖管滑出，另一節槍身疊套在管中，一抽一抖，短槍霎時變成丈二長槍。
以槍點地，風七郎給自己增加了一個推力，前吸後推，加速朝玉璣子撞去，空中槍如龍，點向賈總管胸口。
電光火石間，眼看玉璣子就要作繭自縛，不想他手腕一翻，雙掌相疊，勁道外吐，身周竟然布下球狀真氣防禦。
風七郎的鋼槍就像刺在一個無形的實心球體上，槍管漸漸彎曲，槍尖竟然刺不進去！
“給我破！”風七郎後手猛擰，那隻鋼槍槍尖突然開始旋轉，槍如毒龍，無堅不摧。
玉璣子沒想到還有這招毒龍鑽，他布下的真氣防禦正在被那鋒銳的鑽頭一絲一毫的抽離，一旦被刺破，他的血肉之軀可無法抵擋鋼槍。
玉璣子立刻加大內勁吐息，猛的一掙，風七郎連人帶槍，被倒推回去。
這一股真氣直接相抗，其結果就是，風七郎人還在空中，就已經張口吐出淤血，所幸經脈未閉，功力未失，風七郎落向門口位置。
一開始，風七郎就沒打算和玉璣子硬拚，他做出同歸於盡的拚命架勢，隻是為了爭奪那一線生機，隻要逃出這內堂，總還有希望。
“先天高手，不過如此，留你一臂，好自為之。”風七郎撞破正門，朝黑暗中逃去，臨走不忘激怒玉璣子。
玉璣子果然大怒，跺地騰空而起，後發先至，在空中雙掌連出，無形的氣勁有如炮錘接連轟向地麵，每一掌落下，便是一個臉盆大小的淺坑。
風七郎蜿蜒折返前行，令玉璣子掌力頻頻落空，一追一逃間，兩人高速接近外堂。
火借風勢，四處火起，劉府的下人和水務兵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來去匆忙，人聲鼎沸，隻要能混入人群，就有六成希望逃脫，風七郎深吸一氣，朝著人流洶湧處飛奔。
玉璣子自然不會讓他如意，雙腳連點，在牆角，花壇處借力，如雄鷹展翅，全身氣息牢牢鎖死風七郎的退路。
“小賊哪裏逃！”玉璣子在空中亮刀，對付一名後天武者竟然亮出了武器，玉璣子覺得簡直就是恥辱，他要將這大膽狂徒千刀萬剮，一泄心頭之恨。
風七郎似乎知道自己躲不過了，竟然駐足不前，持槍而立，仿佛要和玉璣子再決生死。
半空中的玉璣子眉頭微皺，手中的樸刀刀刃放出微微毫光，這是氣勁包裹刀刃所致，氣勁加身，無堅不摧，這是真氣離體的又一用法，玉璣子很確定，這一刀下去，槍斷人毀，那小子哪來的底氣和自己搏命？
那小子眼中，竟然還蘊含一絲笑意？玉璣子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到底是什麽呢？想不起來，算了，那小子肯定是故弄玄虛，裝神弄鬼，待爺爺送你一刀歸西！
玉璣子提氣，蓄勢，下落，揮刀，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在他的想象中，已經出現那名小賊被從正中一分為二的畫麵。
“當！”刀槍相碰，刺耳脆響，玉璣子的第一個沒想到出現了。
擋！擋下了？怎麽可能？後天武者的氣勁隻能遊走周身，無法布設在武器之上，有氣勁包裹的武器斬向沒有氣勁包裹的武器，就像神兵利器斬凡鐵一樣，一刀兩斷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怎麽會被擋下？除非那小子藏拙！他竟然也是先天！
玉璣子猜對了一半，沒猜對的那一半是，風七郎沒有藏拙，他臨陣突破，剛才被玉璣子球形氣勁反彈受傷吐血時，最後一個竅穴打通，原本距離先天就隻差一線，如今周天循環無礙，第一次感受到了氣勁外放，就如同嬰兒第一次呼吸到空氣，那麽清新自由。
原來，這就是先天啊！
風七郎決定賭一把，以外放真氣對外放真氣，他賭自己能接下玉璣子這一擊，他賭贏了！
玉璣子那行雲流水的一刀，就像畫卷被人從中生生搗毀，畫到一半再也無法下筆，所有美麗景致蕩然無存，玉璣子的內息翻湧不息，這就是預判失誤帶來的反噬，就像常人下台階一腳踏空，不免要踉蹌兩步。
便在此時，玉璣子的第二個沒想到陡然襲來！
一把劍，一把悄無聲息，卻快如閃電的劍，攻向玉璣子命門死角，它探出頭時，毫無征兆，在空中陡然加速，刺向那破敗畫卷。
這是個陷阱！獵人和獵物位置瞬間互換，玉璣子終於明白風七郎那帶著微笑的自信眼神來自何處。
危機感至，劍已至，玉璣子強行回氣，大喝一聲：“鎮！”反手揮動樸刀，在身後形成扇形，“叮”的一聲，千鈞一發擋住了偷襲的劍。
但別忘了風七郎在前，他的槍已改橫舉為直刺，槍頭晃動，不離玉璣子眼珠咽喉等要害。
玉璣子深吸一氣，勁道猛的外放，球形真氣防禦再次形成，不過這一次，他要麵對的，是同樣有外放真氣包裹的毒龍鑽。
風七郎一鼓作氣，猛的捅了出去，槍頭刺破了真氣防禦，玉璣子避開要害，被一槍紮在左肩，他側身回避，旋轉退出五步，這才看清了背後的偷襲者！
“是你！”
袁天，本該在城門口被風七郎正麵擊殺的袁天！被無數人看到被一槍挑穿的袁天，竟然混在水務兵中，設下了這一凶險的埋伏。
這是苦肉計，風七郎根本沒有殺死袁天，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劉府鬆懈。
玉璣子瞬間明白過來，那名殺手已突破先天，就算比自己弱上一籌，也能擋上七八招，再加上一個九品高手袁天，自己今晚恐怕無法留住兩人，一念至此，他揚手向天。
“啾——”的一聲長鳴，一隻袖箭發出尖銳鳴笛聲衝天而起。
該死！玉璣子還有幫手！劉乾府中究竟暗藏了多少高手啊！
兩股氣息從後院衝天而起，朝著前院探尋而來，風七郎和袁天同時歎了口氣，今晚襲殺劉乾的計劃注定是要失敗了，無需多言，兩人眼神交匯，都看到了對方堅定的撤退意誌。兩人分開，各走一邊。
逃離劉府，風七郎很快感到，那兩股氣息不弱反強，竟然釘著自己不放，難道說，今晚的陷阱果然是為自己準備的？
可是自己的計劃，策略，暗殺風格，除了惡狼堡的人，不應該被外人知道，究竟是誰出賣了自己？風七郎保持殺手的謹慎克製，在兩股殺機的逼迫下，腳下真氣灌注，奔走如飛。
逃出邊荒城，向茗山逃遁。
茗山連接絕嶺，是風七郎給自己定製的三條逃亡路線中最不願意用到的一條路。
在各種傳說中，天荒絕嶺是人類禁地，不管是凡人還是高手，闖入其中，死路一條。
風七郎此時已是無路可逃，身後兩股氣息節節攀升，釋放出先天高手獨有的囂張霸道，自己初入先天，與這些老牌先天高手相比，一對一也是輸多贏少，更何況一對二，隻能冒險前往天荒絕嶺，死中求生。
對方也是先天高手，自然知道天荒絕嶺有進無出，就看對方敢不敢和自己賭命了！
也不知道袁天有沒有逃脫，如今隻能自求多福。
身後氣息愈發迫近，風七郎身為殺手，逃命潛行是必修之課，無論暗殺成功還是失敗，殺手隨時都在逃亡，這是他們保命的第一本事，逃不掉的殺手，都已經死了。
風七郎已晉升先天，真氣灌注下，每次點地都縱躍丈遠，竟然甩不掉，一頭紮進茗山，對方反而追得更近了。
茗山之巔，與天荒絕嶺相連之處，壁立千仞，中間有一道天然石梁形成拱橋，不知何年何月，有人立碑斷魂橋。
橋下叫墮仙穀，終年氤氳煙氣繚繞，深不見底，傳說就算仙人從橋上一躍而下，也隻能死無全屍。
逃到這裏，風七郎似乎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站在不足半米寬的石梁上，止步不前。
“逃啊，你怎麽不逃了？”追擊者終於現身，矮矮胖胖，兩人如同一人，說話也好像自言自語。
風七郎心頭一涼，這兩人是大宋國龐氏兄弟，別看胖的像球，天生一副橫練筋骨，又習得山中老人絕技，後來強暴師姐不成，投毒滅了山中老人滿門，偷到無上武經，反而雙雙晉升先天，比起風七郎沒聽說過的玉璣子，這二位在江湖上凶名赫赫。
更可怕的是兩人一卵雙生，先天能感應對方心思，二人聯手威力更是倍增，而且為人陰狠，出手毒辣，無所不用其極。
“初晉先天，竟然敢不惜自損真氣，逃出數十裏，他的真氣隻怕已經耗盡，這是想逃也沒力了。”說話的不知是哥哥龐無敵，還是弟弟龐無情。
另一人接道：“錯錯錯，弟弟，前麵無路可去，絕嶺禁壁，以他目前的功力，根本攀不上去，隻好在這裏等死了。”
龐無情道：“哥哥你怎麽知道他功力不濟呢？說不定人家特意選了這個地方，叫狹路相逢嘛，這斷魂橋上，我們兄弟二人難以並行，就可以將我們各個擊破了。”
龐無敵笑道：“哈哈，可惜他不知道先天高手也有高下之別，我們兄弟二人隨便哪一個他都不是對手，更何況我們兄弟聯手。疾風之狼，聽說你出手如風，逃跑如風，出道以來從未失手，我倒要看看，今天在這斷魂橋上，是誰魂飛魄散！”
果然他們什麽都知道了嗎？被自己人出賣了！風七郎心涼如冰，體內已見幹涸的真氣又緩緩的周天運轉起來。
惡狼堡出手不留活口，狼與狼之間勝者生，敗者亡，雖然大家都是踏著同門師兄弟的屍體爬出來的，但這背後下刀，卻是壞了殺手界的規矩！已經到了毫無顧忌，你死我活的程度了嗎？出賣我的人，究竟會是誰？
風七郎積蓄著體內最後一絲真氣，心中不甘的情緒暴漲，生死搏殺中突破先天，本該長嘯九天，意氣風發，誰知道轉眼就被摔落穀底，還被人狠狠踏上一腳，來自同門的背叛，更是在人心口補上一刀，如果今日僥幸不死，一定要讓出賣我的人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