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假意
林風他們四個孩子，和火蠻等三人，要訓練的內容明顯是不同的，一開始，他們要和其餘孩子一樣，接受外麵的訓練。
類似識字數數這些，都是大一些的孩子教他們，然後還有孩子們要掌握的基礎知識，辨識草藥。
這一項是蕊兒教的，有一個單獨的房間，裏麵陳列了許多草藥的標本，根須葉片完整，栩栩如生，蕊兒對這些非常了解，一個個的介紹著。
“這是苜蓿葉，要五十年生才會變紫色，一百年就是紫紅，你們注意看它的特點，它邊緣的小鋸齒是向下的，有一種草蓿葉和它很像，但是它葉片邊緣的鋸齒是向上的，記住區別，千萬不要弄錯了……”
這樣的課程，蕊兒每天都要講一遍，一周之後，又會換一批藥材，到時候孩子們需要全部背出上一次教的藥材的特點，形狀，還要用實物辨認，認錯了就會有處罰。
林風看著這些標本，裏麵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畢竟殺手隻需辨認出有劇毒的，和危機關頭可以救命用的就可以了，其餘的並沒有專門去研究，那個陳師倒是研究得很深，看來除了武者，他真的有個郎中的身份，許多武者自己也是醫生，畢竟武者常受傷，有的甚至久病成良醫。
林風的興趣點不在此處，他看著這些最少五六十年份的標本，心裏想著的是劉府究竟弄了多少老藥，這些老藥換成金銀，又是個什麽價格？
最後他得出一個大致的結論，如果那些不認識的藥材和他認識的藥材都是相似的價格的話，這劉府花費在藥材上的錢，是個天文數字！
正在震驚間，林風感到有人偷偷拉了他的衣擺，這是個很隱蔽的動作，二十多個孩子擠在一起，除了當事人，別人都難以發現，林風心中一安，這是雙兒以前當丫環時愛做的動作，按理她不能靠少爺太近，不過畢竟是一同長大，所以雙兒有事求少爺時，有時就會偷偷拉少爺的衣擺，後來以兄妹相稱之後，雙兒才膽大了不少。
林風悄悄垂下手，找到拉衣擺的小手，輕輕勾了小指，兩兄妹以他們獨有的方式，確認了彼此的身份，林風甚至沒有回頭，他怕自己回頭時雙兒掩飾不住欣喜。
這個地方還很危險，好不容易才讓陳師相信自己已經和這裏的其餘孩子沒有任何關係，千萬不能暴露了雙兒，否則就被人拿捏到了軟肋。
或許，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林風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突然一把抓住雙兒的手，發出憤怒的叫聲：“你幹什麽！”
雙兒一愣，透過林風的眼睛，她能辨認出這是與自己朝夕相處好多年的哥哥，隻是自從哥哥大病醒轉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哥哥經常有驚人之舉，不過小雙知道，哥哥更關切自己了，哥哥進劉府，一定是為了自己，她心頭狂跳，從未有如此激動。
所以林風拉住她的手，突然怒罵時，雙兒被嚇到了，委屈得甚至湧出了淚花。
“怎麽了怎麽了？”蕊兒很喜歡雙兒，雙兒的臉清洗幹淨之後，瘦小的五官透著一股靈秀的氣息。
“她踩我的腳！”林風怒氣衝衝，就像抓住一個偷自己東西的小偷。
“好啦，踩一下也沒什麽，阿風你不用這麽生氣啊。”水甲兒拍拍林風的肩膀。
林風不依不饒：“昨天我找弟弟的時候她就對我愛理不睬，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雙兒從哥哥的眼神中收到暗示，雖然完全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何在，還是跟著哥哥的思路，分辨道：“我沒有，我沒有踩你腳！”
“還敢狡辯！那我這鞋印怎麽來的？”林風提前踩了自己一腳，留下一個淡淡印記。
“好啦，踩一腳就踩一腳吧，你快放手。”蕊兒出麵幫雙兒，看到雙兒的手腕微微留下紅印，不由得怪起林風來：“你出手怎麽這麽重啊？”
“她先踩我的。”林風表現得很不服氣，蕊兒卻以為是林風有記仇的性格。
一次小小的矛盾，不過孩子之間有時候相互看不順眼，就會一次又一次的鬧矛盾，林風決定製造矛盾。
接下來是一名叫天兒的姐姐給孩子們講一些基礎的醫學理論，望聞問切，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陰陽相反相融……
到了晚上，火蠻教新來的孩子最基本的站樁，林風比水甲兒他們多一門課程，是和火蠻他們一同聽陳師講更深的藥性藥理。
因為他識字，所以可以參考書籍藥理，先背下來再說。
“胡獼猴，胸脯之肉，氣味酸，平，無毒。主治諸風勞，釀酒彌佳。作脯食，治久瘧（慎微）。食之，辟瘴疫。”林風是從半路開始背誦，與火蠻他們進度一致，陳師似乎也不要求他們能理解，隻是先要求他們背下。
但是這一要求很嚴，必須一字不差的背誦，他們背的是藥石綱經，裏麵記載了一千八百多種藥物，分為金木水火石蟲草樹鱗禽獸人等十二個大部，每一種藥物記載了形，氣，味，生長環境，采摘保存方法，製藥方法，服用方法和用處，大概五十字左右。
所以他們每天背誦的內容接近一千字，想要一字不差完全背誦下來對孩子們而言，非常困難。
不過這對林風而言並不難，無論是風七郎還是林風，對於幾千字的內容，他們都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甚至在林風的記憶中，就連小雙也是這樣。
所以當林風看過一遍就一一背誦出來時，他並不覺得這有多了不起，他以為陳師這樣要求，對孩子而言並不算高。
但當他看到火岩乃至陳師他們動容的表情時，就知道糟了，看來這種事情對別的孩子而言，恐怕是很困難的！
“你能過目不忘？”陳師隻覺得這個阿風帶給自己的驚喜實在是太多了，雖然背這種東西他也隻是想找到更好的幫手，但沒想到竟然有人念誦一遍就能背誦！
火蠻記憶力隻是普通，火岩更是蠢笨，木昆稍好一點，但這家夥看起來就陰沉沉的很不討喜，而且經過藥石改造之後，他的內勁路子也是冰寒一路，陳師心中理想的小助手並沒有找到。
林風的出現正好填補這一空缺。
“你再背一遍，跟爺爺說說，五麟蛇尾的用法……”
“再說說火狐腋球的保存和服用……”陳師情不自禁現場考起林風來，林風一一作答，既然在這方麵第一時間沒有留意，不能藏拙，那麽索性大方展示。
“好孩子，好孩子！”陳師高興得連叫了兩聲：“你和陳爺爺真是有緣啊！”有這樣一個助手，很多事情辦起來就會方便許多！
陳師當晚就將林風帶到另外一間藥房，林風從火蠻等人眼中看到妒意，明白這項工作一定很受陳師重視。看來偶爾顯露一點本事還是有好處的，自己正在接近秘密核心。
藥房裏全是近兩人高的櫃子，櫃子上一個個小抽屜比成人巴掌大不了多少，放眼望去，這一屋藥櫃隻怕有好幾千個抽屜。
每個抽屜都有編號，但那些號碼卻顯得非常淩亂，甲-234，旁邊是戊-711，再旁邊又是丁-3，如此一來，僅僅是要找到這些編號對應的位置並記住就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林風很詫異，為什麽要搞成這樣？陳師已經開始鼓勵林風去記憶每個抽屜對應的位置，千萬不要記錯了。
林風數了數櫃子的個數和每個櫃子擁有的抽屜數，這個房子裏共有三千九百多個抽屜，按十個天幹甲乙丙丁加上陰陽二字共分十二組，每一組後麵的數字多的有幾百，少的隻有十幾。
林風打開抽屜裏麵全是藥物，那抽屜也分金玉木石綢幾種，那些藥物都是經過炮製，切成大小相似的小片，根本看不出是什麽，不過每一組的藥物性狀是不同的。
林風頓時明白過來，這些藥物的組名，對應的就是藥石綱經裏的金木水火蟲草樹等部，之所以弄成這樣，是為了防止偷竊！
陳師將抽屜名打亂，將實驗的內容用抽屜名代替藥名，就算有人拿到了配方，也不知道這種密碼一樣的數字到底是什麽藥，想要從書海一般的抽屜中找到對應的裝藥抽屜，更是難上加難，如此一來，就有效的防止了他的實驗被人照著重做。
但是這個方法是好，卻苦了取藥時找藥的人，三千多個抽屜，要無序抽屜中找到對應番號的抽屜，這是要弄死人啊！所以陳師需要一個記憶力超強的助手來解決這個問題。
林風很快又得出另一個結論，這樣編號，隻怕並不隻是防盜實驗成果這麽簡單，林風發現，相鄰的抽屜之間，存藥量往往也相似，也就是說，陳師這樣的編號，或許是按照藥物使用頻率的多少來布置的。
在同一個實驗中，某些藥物會經常被使用，它們因此被放在一起，而編號的不同，則是因為分類的不同，實驗者在用藥時他能更清晰的知道自己用的是哪一組部的藥，不同的藥效力不同，配伍不同。
實際上，這樣編號會提高實驗者的效率……如果不考慮對打亂順序抽屜的記憶問題的話。
林風隱約猜到了真相，還是帶著孩子的口氣詢問陳師為什麽抽屜要這樣放。
這個問題顯然已經被很多孩子問過了，陳師和藹的回答看起來不方便取藥對不對，但實際上很方便爺爺配藥，現在已經沒有孩子能擔任取藥助手這個位置了，陳師笑眯眯的問林風願不願意成為爺爺的好幫手。
林風答應下來，但他同時看到了更多的東西，陳師的回答有些模糊，他並沒有很清楚的說明這樣放藥和實驗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有一種可能，他自己也並不是很清楚這種做法帶來的效率感！
這位陳師，當初從沙漠裏帶回來的，恐怕不隻是一張藥方，而是一部藥書，或許是，一部關於怎樣配藥的書！配藥的桌子——林風姑且將它稱為桌子，就放在所有藥櫃的正中央，取藥的時候，取用最頻繁的那些抽屜距離桌子最近，而配藥的時候，完全能通過那些編號知道自己所取用的藥物藥性和用途。
這種配藥術明顯不是大燕，或是大齊，大食他們的配藥方法，從未聽說過，這是上古遺法，但比現在的要更為有用。
再看那桌子，中間有無數的小坑，有盤，有漏，用一整張巨木雕刻而成，那些碗碟造型的工具就直接嵌插在桌麵上，有的地方能放燭火，有的地方有溝渠引導，看起來就像一座立體的縮微城市。
林風也從未見過這樣的配藥桌子，從那些工具就能看出，有點地方要用火燒，有的地方用冰凍，有的地方需要研磨，最終這些渠道會匯集到一起，不知道變成什麽東西。
這和林風所知的傳統配藥，配膏，以及更神秘的煉丹煉散都不一樣，透過這座立體縮微城市，林風仿佛看到了一座操作精細的巨型作坊，每一個流程，每一個步驟，都在不斷的精細加工鍛造，林風甚至懷疑，在這張配藥桌子上完成的工作，真的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嗎？
他帶著強烈的好奇問了許多問題，有與藥房和藥桌有關的，也有一些無關緊要的，陳師時而含糊回答，時而轉移話題，有些簡單的則直接應承下來。
陳師根本沒想到，看似孩子天真爛漫的提問中，林風在打探他的核心秘密，以及他可以容忍的底線。
林風東拉西扯問了一通，通過陳師的回答和他的反應表情，得到了比陳師自以為透露出去要多得多的信息。
實際上，第一眼看到藥房，又拉開抽屜看了那些藥材之後，被陳師訓斥時，林風就將計劃作出了調整，自己的猜測是沒錯的，這碩大的劉府，可能找不到什麽富可敵國的財寶了，戚將軍的想法注定無法實現，因為劉乾搜刮的無數民脂民膏，可能都換成了數量龐大的百年老藥材！
計劃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