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之後,南宮傲繼續道:“杜誠該死,這是其一。其二,就算無憂不殺他,你以為他能經過三堂會審然後等待秋後問斬麽?先不說他殺人的手段聞所未聞,他要想推掉罪名易如反掌。就算他真的俯首認罪,你也知道了,背後操縱他的人勢力非同小可,就算是我和無憂或許都未必能將那人怎樣……他很有可能會被從牢裏弄出來,然後被更殘忍的方式折磨死,接著繼續利用他的死大做文章。到那個時候,才更有可能置軒轅的百姓於水火之中……”
慕容墨雪聽到這裏,原本晶亮的眸子開始浮浮沉沉,辯不出喜怒。
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南宮傲臉上又恢複了那樣淡然的微笑。隨即放下茶杯,將慕容墨雪肩上的包袱拿過來。
那裏麵裝得,正是那件駭人聽聞的瀾本嫁衣。
將包袱背在肩上,南宮傲笑了笑,話鋒一轉:“這件嫁衣雖然不會要了你的命,但是據我所知,它上麵的怨氣卻很容易侵擾你的精神,我就不客氣的代你收下了。等你什麽時候真要嫁人了,再來問我要不遲。”
慕容墨雪不置可否:原來之前那些夢境都是因為張小紅從這嫁衣上扯下來的東西,也難怪整件衣服可以取人性命,確實陰毒的很。
但是關於那個整天冷著一張臉的男人,她卻始終找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自始至終,她都猜不透這個男人可怕的心思。
南宮傲看了她一眼,又慢慢的舉起了杯,似乎已經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至於無憂為什麽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你總有一天會知道。而且……這一天已經不遠了。”
男子說完之後,別有深意的笑了笑,將杯中的茶飲盡,然後放下杯子,出了房門。
大紅色的飄逸身影轉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懷中的慕容炎的頭輕輕在她肩上蹭了兩下,慕容墨雪低頭看了看,鼻端頓時飄過那抹熟悉的香氣。
看著披在自己身上純白無垢的狐裘,熱氣將那股獨特的香味蒸騰的更加明顯。
清冷的茶香混著龍涎香的氣味,好像那個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麵前,眉眼清冷的好像高原的雪山。
難道真的是自己的思考方式有偏差?
慕容墨雪擰眉,夜十三的小臉卻忽然出現在她麵前,沒有絲毫睡意。
“公子,上路了。”光頭小人已經背好了包袱,隨時準備好出發。
慕容墨雪一怔,將懷中仍舊睡熟的小人裹得更緊了些,點了點頭。
不管怎樣,一切還是要先回到太白學院再說。
那裏還有一群京城來的官員,雖然辦案的效率實在讓人難以恭維,但是畢竟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這種聞所未聞的邪門案件,在他們麵前也不知道說不說的通……
夜十三率先一步將門推開,門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下起了細密的小雨。
空氣中散發著一種潮濕的味道,格外的冰冷。
那個男人,應該已經到書院了吧……
此刻的長孫無憂確實已經回到了太白書院的寢室裏,臉色看起來格外的陰沉。
賀公公頭頂著莫大的壓力走到男子麵前,盡量言簡意賅,不惹主子煩躁:“爺,炭火已經備好了,您盡早睡吧。”
長孫無憂微微抬了抬眼皮,聲音清冷如魔:“阿賀,把該收的東西收拾清楚,我們即日回京。”
“好……”被奴役慣了的賀公公本能的答應,反應了兩秒之後才遲鈍的張大了嘴:“爺,爺您說把什麽收好?阿賀沒聽錯吧?您剛進書院才幾個月,就這麽走了,恐怕……”
男子暗色的瞳孔慢慢轉淡,隱約可見一絲金芒,看起來邪魅異常:“阿賀,你這差事當得越來越好了……如今連我的主都敢做了?”
賀公公聞言“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冷汗直冒:“阿賀不敢!是阿賀僭越了!”
輕輕的皺了皺眉,長孫無憂不再看他:“滾出去,天亮之前將一切打點好。否則就摸摸自己長了幾顆腦袋……”
賀公公連忙點頭稱是,慌慌張張的退出了房門。
一路上一邊懊悔,一邊埋怨:都怪慕容墨雪那個傲慢的女人!爺自從和她還有南宮家那個分開之後就冷著一張臉!
最可惡的是,他們將她惹惱了之後就甩手不管了!
簡直就是將一顆炮仗點了引信之後再交到他手上嘛!
更何況,沒有那個女人在爺身邊,爺可能會變得越來越……
啊啊啊!他簡直不敢想象!
半晌後,賀公公重新疑惑的皺起了眉——
爺說明天要回京,也沒有別的吩咐,意思是,明天他們獨自回去。
這樣的話,就意味著某個女人並不和他們同行……
也就是說……
靠啊!沒有那個女人,爺會一直保持現在這種狀態的啊!
初一十五還會更加嚴重!
到時候誰知道會不會將整個紫禁城全都拆掉!
賀公公默默的為自己垂了兩把傷心淚:看來他今後每天都要將腦袋提在手上過日子了……
清晨,當太白學院中的眾人剛剛蘇醒,慕容墨雪才剛剛邁進書院的大門。
身上仍舊裹著那條狐裘的披風,傲如霜雪的樣子遠遠的看起來好像另外一個長孫無憂。
慕容炎小小的身體仍舊蜷縮在她懷中睡得很安穩,好像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沒有被打擾的人。
小孩子睡著的時候一點也不像醒著的時候一樣那樣鬧人,紅紅的臉頰和嘴唇,可愛的像個小天使。時不時還會發出一兩聲夢囈,或者幹脆吃到好東西一樣的砸吧嘴。
慕容墨雪不自禁的笑了笑:應該將小鬼放到床上好好睡一覺了。
否則這貨起床之後一定會全身酸痛……
然而還沒等她邁步,就看見一個穿著石青色衣服夫子像她的方向走過來。
臉上那抹怎麽也遮不住的陰險笑意分明就是在告訴她:好不容易要我逮到你,今天你休想逃!
那模樣,儼然就是二十一世紀,站在牆根下一宿,等著逮出去通宵泡吧學生的老師!
慕容墨雪揚了揚眉,將懷中的小鬼放到夜十三背上,然後迎著夫子走了過去。
果然,夫子走到她麵前之後就開始陰陽怪氣:“呦,這不是慕容墨麽?你可讓眾位大人好等啊!”
帥氣的勾了勾唇,慕容墨雪傲然走到他麵前:“怎麽眾位大人忙的沒時間去查案,反而都在等著我一個小小的學生麽?”
“胡說!”夫子氣的吹胡子瞪眼:“眾位大人一向兢兢業業,大人們願意聽聽你的意見,那是你的榮幸!”
慕容墨雪撇了撇嘴:“夫子若也想要這樣的榮幸,學生很樂意讓給夫子的!”
“你!”夫子被她兩句話堵得直了眼睛,卻又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能不自在的咳了兩聲,不甘心的探問:“咳咳,聽說你去了江陵?找到什麽線索沒有?”
“夫子真想知道?”慕容墨雪一臉神秘。
夫子聽完立刻湊上來一隻耳朵:一會和那些官員一起討論案情的時候他也好說出點什麽來,顯得他有先見之明啊!
眼中掃過一抹暗諷,慕容墨雪湊近夫子靠過來的耳朵,邪氣的勾起一側的唇,緩緩道:“那就請夫子和我一同去見各位‘等候已久’的大人吧!”
夫子聽完氣憤的一甩袖子,向前走去。腦袋後麵的小辮子一甩一甩的,十分好笑。
慕容墨雪也抬步跟上,心裏卻不像表麵那樣閑逸:這樣的結果,也不知道那群人到底能不能接受這樣詭異的事實。
他們敢冤枉炎兒是怪物是一回事,是他們自己主觀認定的。但如果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必定是要受到質疑的。
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們,張小梅姐妹都是被一件嫁衣吸食了血液而亡?
還是直接告訴他們,江陵城的守城將軍杜誠,就是元凶?
慕容墨雪一邊想一邊皺起了眉頭:似乎怎麽說都說不通。
整件事情還剩下一個最大的疑點:就是杜誠背後那隻幕後黑手……
那麽昨天晚上,杜誠到底和長孫無憂說了什麽呢?
夫子到了大堂見過了各位官員之後,氣勢明顯的高了一大截,好像終於找到了人撐腰。頭抬得都能看見鼻孔,尖聲尖氣的叫:“慕容墨,還不進來對各位大人如實稟告!”
慕容墨雪聞言冷哼一聲,走了進去。之間許大人正高高的坐在正堂,手中捧著一杯熱茶,臉上掛著不陰不陽的笑意。
在堂下站定之後,慕容墨雪隨意的拱了拱手,臉上仍舊掛著自傲的笑意。
夫子瞪眼:“大膽!慕容墨,你見了許大人不但不跪,連個常禮都不行!你著可是蔑視朝廷命官!”
女子纖瘦的身形卻沒有一絲撼動,仍舊站的筆直,傲然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我慕容墨上可跪天,下可跪地,旁人還不在我跪的範疇之內。”
眾人聞聲全都嘩然,驚恐的睜大眼睛,好像她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慕容墨雪看中眾人的嘴臉,不由覺得好笑:有什麽好大驚小怪,她見了皇帝都不跪,別人還用說麽?
許大人抽了抽額角,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才勉強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不妨事的,慕容墨,你隻管說你查到了什麽?”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腦子裏卻早就盤算著該怎麽治她:
這人之前就害他在下屬麵前丟盡了麵子!
更何況有人已經答應他,隻要除掉慕容墨,他的仕途從此就會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