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墨雪終於送了口：“是。”
顧少宗聳聳肩，風輕雲淡地勸說慕容墨雪：“我知道你在調查什麽事情，我可以幫你排除一個選項，你要調查的事情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慕容墨雪忽地抬眸：“那糕點上的英文字母與你該有關係了吧？”
氣氛瞬間降低到冰點，顧少宗顯然沒有料到過去那麽久的事情，她突然提起。他懶懶地找了棵大樹，坐在下麵，招呼慕容墨雪過來坐：“喂，這事情說來話長了，我們找個涼快點的地方說。”
慕容墨雪跟他一起坐在大樹下，顧少宗將頭盔放在地上，眸子變得深遠：“你到底還是看到那些數字了的。”
隻這一句話，慕容墨雪的心變沉了下去，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終於找到一個人跟她一樣來自於21世紀？她不需要歸屬感，她一直過得很好。
慕容墨雪盯著腳下的土地：“嗯，炎兒發現的，以為是什麽花紋，拿來給我看。那麽說。你的確認識英文字母？你是怎麽認識的。”
根據她現在知曉的全部內容，這片大陸上壓根就沒有英文這種文字作為記錄。
顧少宗被她嚴謹的分析給逗笑了：“不用那麽小心翼翼，我跟你一樣，來自於未來。”
慕容墨雪扁扁嘴：“你來了多久？”
顧少宗想了想：“大概有十多年了吧。”他的眼神出奇地深遠，看起來好像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跟人發生爭執，被從教學樓頂層推下來，死的時候沒什麽痛苦，隻記得那不到幾秒的下落時間。”
他托腮望著慕容墨雪：“那時候啊，我曾經想過，如果不處在那個浮躁的社會會有多好，如果能體驗一把當古人的感覺有多好。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在一個破舊的柴房裏，身上全是傷，更可怕的是，我變成了一個才七歲的小男孩。”
慕容墨雪驚訝：“也就是說，你現在比你的實際年齡要小上十幾歲？”
“對啊。”顧少宗壞笑起來：“怎麽，你失望了？”
慕容墨雪狠狠回敬過去：“你現在說話的樣子倒真有猥瑣大叔的潛質。”
顧少宗側麵的線條看起來有了幾分堅毅：“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我在一個年輕十年的軀體裏，好像心也跟著年輕起來。後來我發現自己生在了一個很苦的小男孩身上，也就是真正的顧少宗。他母親去世了，繼母頂替他母親的位置成為了正夫人。繼母一開始就不喜歡他，當繼母有了兒子後對他更加變本加厲。在那個寒冷的冬夜，他悄無聲息地死去了，而我出現在他的身體裏。”
慕容墨雪仔細聽著，好像跟自己的經曆有些相似：“我跟你差不多。”
顧少宗側側頭，眼神深邃：“我知道，我調查過你，慕容小姐。”
慕容墨雪眸子裏蒙上一層寒霜，臉冰得可怕：“你調查我？”
顧少宗沒有被她的森冷嚇到，很坦白地繼續說：“是啊，在你出現在太白書院之後，我總覺得你的行為，有些奇怪，更像是現代人的作風，而不是這個世界。所以我略施手段，小小地查了一下你的背景。其實並不難查，你在才女比賽裏打敗了慕容琉璃的事情還有人在傳。”
慕容墨雪想到那件事情，勾了勾唇，露出一絲魅惑的微笑。那件事情還讓她好好地賺了筆長孫無憂的銀子。
顧少宗想起自己查到的事情還覺得好笑：“慕容家癡癡傻傻的大小姐一夜之間像換個人那樣，先是頂撞父親被掃出家門……”
慕容墨雪冷冷打斷他：“是我自己要走。”
顧少宗很配合：“好好，大小姐一夜之間自己要求離開將軍府。隨後不禁聰明無比，為人也果斷敢行。這經曆，就如同發生在‘顧少宗’身上一般。我便想到，也許你的來曆與我相同。”
慕容墨雪冷豔的眸子裏散發出迷人的光彩：“所以你用英文字母來試探我？”
顧少宗咧嘴一笑，儒雅的氣息那麽明顯，教人欲罷不能：“是啊。可是你很聰明，如果你今天不來問我，我始終不知道你到底看沒看到我寫的英文。”
鷹文？
隱藏在樹上的長孫無憂眉頭越皺越深。那是什麽東西？
南宮傲一人回到葉辰殿，告訴他慕容墨雪可能是來禦林軍大本營找顧少宗了。他擔心沒有武功的她吃虧，悄悄跟來，暗中保護。沒想到聽見許多奇怪的事情。
“來自未來。”長孫無憂用極低極低的聲音慢慢咀嚼這四個字。這個女人，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許多。
長孫無憂唯一聽懂的是，他見到的慕容墨雪，並不是以前的慕容墨雪。軀體相同，裏麵卻住著不同的人。
管他呢。對他長孫無憂來說，他的獵物始終隻有這一個。
慕容墨雪不甘自己的事情全部被人知曉，她很聰明，知道怎樣把握時機做交換：“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那麽說說你的經曆吧，也給我省省力氣，免得我還要去調查你。”
顧少宗摸摸自己挺直的鼻梁，無奈道：“也不是都知道的啊，比如困擾全慕容府上下的迷——慕容炎的來曆，我就不知道了。”
此話一出，正打在慕容墨雪心口上。她以前是不知道，可憐的女人在與沉睡狀態下的長孫無憂發生關係後，驚嚇過度，把一切都忘得幹幹淨淨。她繼承了身體，也繼承了她全部的記憶。唯獨這一段慕容墨雪自己選擇忘掉的事情，她不知曉。
如今她知道炎兒的父親是誰，卻比不知道還要痛苦。
長孫無憂在樹影裏無法看到慕容墨雪低頭時悲戚的神色，心中有小小的惡魔性雀躍。慕容炎是他長孫家的血脈。別人惦記這個女人都已經晚了。
顧少宗看她的樣子，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溫柔地拍拍她肩膀，趕快岔開話頭：“然後啊，我說。我從柴房中醒來，得知了‘顧少宗’的一切，當時就想哭！太慘了吧也。還好我本身從小就會討父母歡心，用一個成人的心智去對付繼母要簡單得多。她雖然一直討厭我，父親卻逐漸對我好些了。”
慕容墨雪靜靜聽著，偶爾插一兩句：“所以你才能到太白書院去讀書？”要知道，太白書院雖然是選拔非常厲害的人進去，在那裏讀書的花銷也是不菲的。
顧少宗搖頭苦笑：“哪有那麽簡單。人生就是這麽回事吧，我說的好些也僅僅限於父親在的時候，繼母不敢虐待我而已。我很努力學習繁體字，看一切我能拿到的書。後來真的出現個機會。有人在暗中為自己家少爺找個陪讀。”
慕容墨雪挑挑眉，顧少宗的經曆跟自己還真是像。她現在做的事情，表麵上來講不也是陪讀嘛。
他儒雅的樣子帶上了一層無奈和興奮：“那人找的很神秘，不知怎的，繼母就知道了。好說歹說勸我父親，把我送過去。當時來人給出了很高的價格，說是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再讓我見到父母了。不像是當陪讀，倒像是賣身。”
長孫無憂看過顧少宗的全部資料，當然清楚這個找書童的人家是誰。若是顧少宗的父母知道那是大名鼎鼎的上官家在為自己這代唯一的少爺找陪讀，估計腸子都得悔青了。
慕容墨雪不知道，隻能問：“後來？”
顧少宗繼續說：“後來我就去了唄。還記得那天晚上在葉辰殿後的桃花源裏你見到的那個人嗎？”
慕容墨雪悚然一驚：“你……你運氣竟然如此好！你去了上官家？給上官雲當陪讀？”
顧少宗做了一個“你看，我就知道很狗血”的表情：“是啊。出門踩到狗屎了，爆發出天大的狗屎運。”
他回憶起當年的事情還是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第一次被帶進上官家的大門，他為眼前的各種物事徹底驚呆了。現代人的奢華在那些奇花異草，珍珠翡翠麵前簡直不值一提。雕梁畫棟的漂亮建築讓人如臨仙境。
然後少年時期的上官雲便出現了，從回廊深處緩緩走來，一身月白色的長衫跟現在好像還是一樣的款式，略微稚嫩的嘴角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顧少宗有點遺憾地跟慕容墨雪說：“你是沒見到，那時候的上官雲啊，超級可愛。現在越發彬彬有禮，拒人千裏之外了。”
他撿起一根樹枝，在沙土地上寫寫畫畫：“再後來呢，就是十年的上官府奢侈生活。上官雲與‘顧少宗’同歲，可惜太過於天才了，在六歲那年橫掃所有夫子，據說跟神秘的三殿下有得比。即使是四大家族其他的孩子也不願與他一起玩耍，天才總是苦悶的，於是上官家找到了我。其實在被選中之前，給我做過幾項測試的。我很幸運，都過了。”
慕容墨雪好像知道了什麽，突然問起：“你不會是S大的吧？”
顧少宗無所謂地答道：“是S大，學數學專業的。”
慕容墨雪隱隱有一種預感，她又問了一句：“S大的韓冰？”
這次輪到顧少宗驚訝不已：“你怎麽知道？”
慕容墨雪伸出一隻手：“學長好，我在S大讀過法學和醫學。”
S大是全國最好的大學，專攻理科方麵，數學專業更是厲害無比。而S大曾經出現過一個天才般的學生——數學專業的韓冰。在傳說中不知為何墜樓身亡了，叫所有人為之惋惜。怪不得顧少宗能被上官家選上，他根本就是個不可多得的智商怪胎好不好！
顧少宗一愣，握上那隻手，由衷讚歎道：“雙學位，學妹好厲害啊。”
慕容墨雪笑笑，心情輕鬆了不少：“沒有學長厲害。韓冰的名字至今在S大還是個傳說。然後呢？”
顧少宗想起當年的事情總有點怪怪的：“上官家對我非常好，為了讓上官雲能得到與之匹配的玩伴，上官家幾乎把我當做另一個兒子來養了。極好的教育，錦衣玉食。上官雲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很多，他很恪己，與我相處得來。”
慕容墨雪能想象到他說的是什麽意思：“既然如此，上官家為何又把你放出來去太白書院呢？”
顧少宗眸子沉了沉：“為他們最後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