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落難荒野
時間不知不覺間過去，營救行動還在繼續，有幾個同學被卡在車內動彈不得，需要幾個人合力幫助才能脫困。
期間，不止有一個人撥打求救電話，但令人失望的是，這裏顯然並沒有信號源，昂貴的手機一下子失去了最基本的用途，變成無用的擺設。
一次次嚐試，一次次失望，再加上精神肉體上疼痛，多重打擊之下，所有人都顯得不安，焦躁起來。
一個女生捂著臉嚎啕大哭，鮮血從手指縫中滲出，順著胳膊流淌，她引以為傲的漂亮臉蛋被劃傷了。
傷口很深，皮肉都翻卷起來，哪怕是以後慢慢恢複，也必然會留下無法消失的疤痕，女生幾欲崩潰。
幾個關係不錯的男女同學圍在她身邊，一邊安慰著一邊幫她簡單處理著傷口。
“沒事吧？”
張碩走到陳風身邊，關切的詢問道，他隻是挫傷了手臂，而陳風的後背卻不知道被什麽尖銳的物體劃破一道七八厘米的傷口，滿後背都是血汙。
“沒事，傷的不深，不流血就好了。”陳風搖頭說道。
“真倒黴，居然碰到這種事情。”另一個男同學歎氣說道。
“慶幸吧，我們都還活著，你想想劉雲陽他們吧，他們才是真的無辜。”
劉雲陽是不幸遇難的幾個人之一，平日裏在班級中沉默寡言，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集體活動，沒想到就出了意外。
……
天色逐漸變暗，黃昏的天空一片赤紅，如火燒，如血沁，染紅群山峻嶺。
搜救工作結束了，而眾人期盼的救援隊依舊沒有蹤影，所有活著的人聚集到一處寬敞的空地上，那裏地形開闊，視野尚可，隻有一塊塊長滿苔蘚的岩石。
二十四人的隊伍如今隻剩十九人，有五名同伴喪生在之前的事故中。
人群中靜悄悄的，一股沉重，哀傷的氣氛在不斷彌漫，像是有塊石頭堵在眾人心口，沉甸甸的。
哪怕平日裏不怎麽和氣的同學此刻也默默無言，隱約能聽到微弱的抽噎聲。
陳風看著車廂內同學們殘缺不全的屍體，心中複雜難明，誰也想不到一次計劃之內的普通出遊，竟會發生這等驚變。
孟穎低垂著頭，一言不發，散發披落在她瘦弱的肩頭，顯得有些無助，想來她的心中一定比其他人更難受。
出了那麽大事故，總要有人來承擔責任，而身為輔導員的她首當其衝。
高磊老師在事故中受了傷，他一瘸一拐的走過來，拍了拍孟穎的肩頭，安慰的說道：“別太難過，這是意外，意外懂嗎？”
“如果有任何詰難，我陪你一起承擔！”
孟穎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有說，隻是一滴滴清淚不斷的順著臉頰流淌。
令她難過的不是會受到怎樣的懲罰，而是有那麽多條鮮活的生命消逝在眼前，都是曾和她朝夕相處過的學生。
站在一旁的張碩捅了捅陳風，壓低聲音說道：“小陳，看來傳聞是真的。”
陳風點頭，他自然知道張碩說的是什麽意思，在學校中，私下裏一直都在傳高磊老師暗戀孟穎的說法，甚至他之所以會來財院任職，也是因為孟穎。
隻是話雖如此，但一直都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而且兩人之間幾乎沒有過任何互動，大部分人對這種說法將信將疑。
不過現在從高磊老師殷切的表現來看，倒是將傳聞印證了七七八八。
天色暗下來後，氣溫就開始慢慢降低，雖是暑夏季節，但身處山林中，樹木茂盛，日照不足，還是有絲絲冷意。
高磊組織尚能行動的男同學們去尋找可以燃燒的幹柴薪木，點火取暖，而孟穎則帶著女同學留在原地，照顧傷員。
身處困境中，一團明亮，熊熊燃燒著的篝火，不僅僅會帶來溫暖，更可以令人心生勇氣，不懼麵對種種磨難。
不多時，男生們懷抱大把幹柴回來，山林中最不缺的就是可燃物。
清理出隔離帶，點燃篝火，所有人都自覺的圍繞在火堆旁邊，仿佛在尋求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啪…”
輕微的爆裂聲，幾隻被火光吸引而來的飛蛾不斷盤旋在周圍，其中一隻義無反顧的紮進了火堆中。
圍著篝火席地而坐的同學臉上一片木然，呆望著前方出神。
這半天的遭遇，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極其殘忍的，甚至會給部分人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高磊帶著幾個男生從大巴車殘骸的方向走來，懷中抱著些許食物，堆放在人群中央說道：
“大家都吃點東西，喝點水吧，此刻外界應該發現事故現場了，相信救援隊很快就會趕來了。”
他把語氣盡量放鬆，安慰著剩下的同學。
“是啊，大家都振作點。”另一位同學也大聲說道。
“來，吃塊巧克力。”
“吃過東西，大家都湊合著休息一下，我們男同學輪流巡夜。”
陳風走到寧妍身邊，將一瓶水和一袋麵包放在她腳下，示意她補充一下能量。
白天發現她同樣平安無事後，他也是悄然鬆了一口氣。
寧妍輕聲細語的說了聲謝謝，拿起食物，打開包裝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相比之下，她顯得非常鎮定，甚至比一部分男生還要鎮定的多。
跳躍著的篝火映照在她的身上，像是為她塗抹上一層胭脂，臉蛋紅撲撲的，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很是動人。
食物和水是從大巴車上搜集來的。
臨行前，每個人都多少攜帶著些許零食，雖然有相當一部分在事故發生過程中遺失了，但仔細找尋後，還是能搜集到一部分，省著點足夠十幾個人食用。
簡單填飽肚子後，十個男同學分成五組輪流巡夜，在這未知的荒郊野外，小心謹慎些絕無大錯。
陳風和張碩一組，二人被分到後半夜巡夜，對此二人並沒有任何意義。
黑暗中的山林，涼風習習，沒有絲毫光明可言，風掠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可能是因為心理原因，那些聳立在這裏不知道多少年的怪石，在夜色下顯得有些詭異，仿佛一隻隻盤踞的怪物，陰冷的注視著眾人。
陳風找到塊相對平整的地方，將頭枕在腦後，望著黑暗的天空，沒有絲毫的睡意。
從踏上旅途開始，一直到如今落難荒野，一幕幕畫麵，走馬觀花般的在他腦海中掠過。
短短一天的時間，就有那麽多熟悉的同學死去，令他有種深深的不真實感。
劉雲陽、李鶴、王嘉欣……一個個死掉的人，他們的音容相貌依舊在眼前回蕩。
張碩躺在他的身邊，同樣望著天空，自言自語似的問道：“小陳，你說人死了是什麽感覺？”
“不知道，應該很冷吧。”陳風輕聲回答道。
“哦。”
張碩哦了一聲，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你看到王嘉欣的屍體了吧。”
“嗯。”
“她還給我寫過情書呢，說喜歡我這身肌肉。”
“嗯？”
“可惜被我拒絕了，她太瘦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現在想想，當時我如果沒有拒絕就好了。”
“生老病死，世事無常，不親身經曆過一下，真的永遠無法體會到生命的脆弱。”
說著說著，張碩突然安靜下來，變得格外沉默，仿佛一下子喪失掉傾訴的欲望。
陳風明白他的心情，卻也隻能歎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
有時候，別人的安慰是沒有任何作用的，隻能靠自己慢慢釋懷。
臨近後半夜的時候，他們兩個被人叫醒，其實根本不用叫，在經曆了之前的事情後，除非是神經非常粗大之人，否則正常人很難以入睡。
幾乎是腳步聲一響，陳風就睜開了眼睛，看到兩張疲憊不堪的臉龐。
“該你們了，小心一些。”其中一個男生遞過火把說道。
“放心吧，好好休息。”陳風點頭說道。
張碩揉著惺忪的睡眼醒來，臉上看不出一絲難過的表情，他接過火把，一言不發的踱步走到人群外圍。
陳風舉著火把，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眾人。
有人在假寐，有人在空洞的望著前方，也有人不斷的翻看手機，時刻注意著有無信號源。
人群中，肖承偉和石玥相互依偎著，二人都幸運的活了下來，一起經曆過生死磨難後，無疑使這對小情侶之間的感情更加深厚起來，此刻更是如膠似漆，恨不得把對方融進自己的身體裏。
稍遠一些的地方，孟穎坐在一塊相對幹淨的岩石旁，懷抱膝蓋，頭靠在石頭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高磊則坐在距離她不遠處，不時抬起頭看她一眼，顯然是在擔心她的狀態。。
“希望天亮之前救援隊能趕到吧，不然這麽下去，大家早晚都會崩潰的。”
陳風默默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