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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二選一

  趙瑣不喜歡趙哲。


  因為趙哲就像是一把銳利的長矛,毫無顧忌地四處出擊,每每都會讓趙瑣感到一陣陣的疼痛。


  趙哲從不掩飾他對於權力的渴望。


  這一點,像極了趙瑣。


  趙敬不渴望權力嗎?


  當然。


  只不過趙敬更擅於掩飾,在趙瑣的面前,更擅於將自己裝扮成一個無欲無求或者毫無威脅的弱者。


  作為一個統治了大宋數十年的王者,經歷過十幾位東府西府相公們磨練的趙瑣,怎麼會看不出來自己的大兒子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呢?


  但與咄咄逼人的趙哲比起來,趙敬無疑是更討人喜歡的。


  在趙瑣看來,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趙敬就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能在他劃定的圈子裡起舞。但趙哲就不同了,這個兒子如今已是雄鷹長出了翅膀,猛虎生出了利爪,已經漸漸地脫出了自己能掌控的範圍了。


  而現在這個兒子的權力,一天天地還在不停地擴張當中。


  這讓趙瑣有了濃濃的受到威脅的感覺。


  其實與政事堂和樞密院的相公們比起來,趙哲的權力仍然遠遠不如,但趙哲特殊的身份,卻使他成為了唯一有可能威脅到趙瑣的人。


  「官家,河北的戰事,必須馬上要停下來。」政事堂首輔,羅素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羅素一向是反戰的,他提出這種要求來,一點兒也不奇怪。對於新任河北路安撫使崔昂挑起與遼人的邊境衝突一事,羅素是怒火萬丈的,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親自上了三道摺子要求趙瑣追究崔昂的責任,只不過都被趙瑣給留中了。


  趙哲在河北的數年經營,崔昂的連連獲勝,讓趙瑣的底氣一下子足了許多。擊敗遼人,收復幽燕,是大宋每一任皇帝的終極夢想啊,他又何嘗能夠例外。


  正想打個哈哈岔過這件事情,樞密院樞密陳規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官家,河北那邊的戰事,的確該緩一緩了。」


  趙瑣不由大奇,要知道羅素與陳規兩人一向是針尖對麥芒的,一人贊成,另一人八成便要反對的。而且羅素是堅定的反戰派,但陳規卻是那種典型的投機派,對於北遼,是屬於那種有便宜就要佔的傢伙,只有在真正打不贏,沒機會的情況之下,才會選擇蟄伏。


  什麼時候這兩個傢伙,居然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了?

  趙瑣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腦子裡不停地響起了警鐘之聲。


  因為今天早些時候,趙哲也明確地表達了河北戰事必須停下來的意見。


  大宋三個最有影響力的人,在這一件事上,意見是一致的。


  更重要的是,與他這個官家的意見是相左的。


  這讓趙瑣心驚不已。


  東西兩府,已經與趙哲勾結到了一起了嗎?

  但旋即,他又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


  如果趙哲真做到了這一點的話,那自己只怕除了下台,再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二位相公,眼下河北戰事,於我們而言,卻是極有利的,遼人反擊無力,正是尋機擴大戰果的時候,為什麼要停戰呢?」趙瑣問道。


  羅素拱了拱手,道:「陛下,遼人不是反擊無力,而是猝不及防罷了,一旦遼人緩過這口氣來,調集大軍開始反擊,我們的日子只怕就不好過了。而且眼下天寒地凍,向前線運送軍輜也是極為困難,這一次崔昂的反擊,便用盡了河北路兩年的積蓄,夏誡已經上書開始叫苦了,一旦後勤輜重跟不上,那就是災難了。」


  「蕭禹不是已經在向河北路調配物資了嗎?」趙瑣沉下臉問道。


  羅素嘆了一口氣:「官家,這一次崔昂的動作,委實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蕭學士又何能例外?遠水難救近火啊,這一點,蕭學士應當在給陛下的摺子中說得很清楚了。」


  趙瑣這才想了起來,蕭禹的確是有一個摺子,不過因為蕭家出了那檔子事,自己心裡有火,還沒有看呢!

  「陳相公,你說呢?」趙瑣轉頭看向陳規,意思便是想從軍事之上再聽聽陳規的意見。


  「陛下,的確該撤軍了!」陳規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道:「其一,遼人在整個南京道,有常備宮分軍三萬餘人,各頭下州的常備軍集起起來超過五萬人,耶律俊只需要將這些力量集中起來,就不是河北路一路能對付得了的。我們已經取得了戰果,救出了歷年來被遼人擄掠去的百姓數萬人,這已經是難得的戰果,現在撤回來,不管是從政事上還是軍事之上,都算是勝利者。其二,當初朝廷議定的伐遼總體戰略上三路夾攻,河北只不過是其中一路,而現在,西路方面已經取得了突破,樞密院已經收到了急報。」


  「馬興的摺子也已經到了政事堂。」羅素從袖筒里掏出了馬興的奏摺,雙手奉給了趙瑣。


  「陝西路那裡怎麼了?」接過奏摺,趙瑣並沒有急著去看,看摺子,還不如問眼前的這二位呢。


  陳規臉上露出了微笑:「正要恭喜官家慧眼識人。您親自簡拔的蕭定蕭長卿在橫山取得了重大突破,雖然剛剛抵達橫山,卻一舉拔除了李續在橫山之中的盟友,同是整合了橫山之中的党項部落,正在厲兵秣馬,準備討伐李續。」


  羅素點頭道:「李續雖然失去了橫山,但其經營甘寧等地多年,實力仍然強勁,想要徹底擊敗他,必然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事情,光靠陝西路,也不一定便能奏全功。馬興在摺子之中也強調了必要的時候,還需要朝廷在軍力之上的支持,而錢糧,更是不用說了,陝西路這些年可是沒有什麼積存的,真要對李續動手,軍械,錢糧,都需要朝廷撥給。」


  趙瑣點了點頭,心裡突然對回到汴梁不久的陝西路前安撫使章廓憤怒起來。夏誡在河北路,好歹也還積存了兩年的軍資,供崔昂打了這一仗。章廓倒好,留給馬興的就是一個亂攤子。眼下要辦正事的時候,什麼家當都拿不出來。


  「這是必須要給的。」他點頭道。


  相對於遼人,早點幹掉李續反在則是趙瑣更想看到的。遼人是外敵,李續是內患,曾經的臣子居然想要與自己平起平坐,想要造反,這就比遼人更可惡了。


  「所以,河北那邊,我們必須要停下來,要撤軍!」陳規道:「官家,我現在懷疑耶律俊在河北反應如此遲緩,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能有什麼陰謀?」


  陳規清了清嗓子,道:「臣下猜測,其一,是耶律俊在等著我們與李續爆發大規模的戰事之後,他再突然出兵,呼應李續,讓我們兩路陷入苦戰,現在他對於我皇宋越過拒馬河的大軍不聞不問,目的就是為了開春之後將其陷在拒馬河以北。其二,就是耶律俊與李續有勾結,李續要起兵,耶律俊是不是偷偷地派了兵馬前去支援,從而造成他現在兵力不足,所以反應遲緩!」


  「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問題,河北現在都不能亂!」羅素在一邊介面道:「陛下,在徹底平滅李續之前,與遼人再動干戈是不明智的,也是我們力所不能及的。眼下,我們只有應付一場大型戰事的儲備。所以,河北軍隊撤回來必須馬上完成,一旦遼人調集了大軍,與我們收纏了起來,那可就進退兩難,連早先的戰果也保不住了。」


  聽了兩位相公的話,趙瑣知道,河北路撤軍,已經成了定局。相對於遼人,很明顯,收拾李續是更重要的事情。


  「從拒馬河北岸撤回來,但是歸義城,還是要守住。」趙瑣道:「這可是在拒馬河南岸。」


  羅素與陳規兩人對視了一眼,在二人看來,既然要撤,就該撤得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留下一個歸義城,這不是打耶律俊的臉嗎?只怕到時候歸義城要打得血流成河了!關鍵是歸義城只怕最終也是守不住的。


  但他們二人可不是趙哲,眼見著趙瑣意見堅定,二人便也就此作罷,左右不過一個歸義城而已,幾千人守城,遼人想要拿下來,也是要崩掉好幾顆牙齒的。能守住最好,滿足了官家的虛榮心,守不住,也無礙大局。


  「蕭定到橫山時間並不長,怎麼這麼快就收復了橫山党項?這些番子不服王化,桀驁不馴,一向是國朝心腹之患,如果不是這些人,李續又怎麼能在甘寧之地坐大?」說到橫山党項,趙瑣也是有些好奇起來。


  「官家,這些事情,馬興在摺子之中卻是說得很清楚。收復橫山党項,蕭定雖然有功,但頂多二三分,真正主持這件事的,卻是蕭定的兄弟蕭誠。」羅素搖頭嘆道:「蕭禹倒真是好福氣,居然生出了兩個如此優秀的兒子。」


  聽到羅素如此說,趙瑣這才展開了手中馬興那份厚厚的奏摺看了起來。


  全部看完,趙瑣也是連連點頭感嘆不已。


  「這蕭崇文,果然才具驚人,只不過帶著幾百兵馬,便能平定橫山,嘿嘿,現在看起來,朝廷以前在橫山投入的海量的錢財,倒都是……」說到這裡,趙瑣突然停了下來,再說下去,不免便要變成對政事堂和樞密院的斥責了。


  「官家,這蕭崇文明年便要參加舉人試和進士試,臣倒是要提前恭喜官家又能得一能臣了!」陳規笑吟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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