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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自己的文字

  背著手,站在山巔,看著山腳之下數條道路之上,一隊隊的士兵正源源不斷地向著主路之上彙集,而在通往外面的道路之上,更多的軍隊,已經開拔了。


  這已經是最後的一支隊伍了。


  最先出發的,是由辛漸統率的鐵鷂子,第二批出發的,是現在擔任了定邊軍統制的王俊。定邊軍被留下來了一千餘人,蕭定再從廣銳軍中撥了兩個戰營與其進行了混編,使得現在的定邊軍兵力有了兩千出頭,這一次,也是由他們作為主力進攻鹽州城。


  而今天,是蕭定率領的最後一批出發的兵馬,也是其麾下的核心戰力,從天門寨千里迢迢而來的廣銳軍。


  不過現在這支隊伍,已經只剩下一千五百人了。充實定邊軍去了兩個營,而另一部核心人員,又被分別調入到了鐵鷂子和步跋子當中充任軍官了。


  「蕭先行有些擔心這次的作戰嗎?」身邊傳來了拓拔揚威的聲音。


  蕭誠搖了搖頭:「我倒不擔心攻打鹽州城的戰事,我更擔心的是如何在預定的時間內,順利地走出橫山,寒冷的天氣,難行的道路,可比定難軍要難對付多了。」


  拓拔揚威點了點頭:「出山的主路,肯定是在定難軍的監視之下,要保證戰事的突然性,最大限度地保證我們的優勢,那就只能走小路了。雖然這些小路我們都很熟悉,但畢竟小隊人馬的通行和大量部隊的通過還是有著很大區別的。」


  「是啊,只要所有部隊能在預定的時間內走出橫山,那這場戰事,我們便贏了六七成了!」蕭誠道。「抵達鹽州城的時候,應當正好就是除夕吧?」


  拓拔揚威哈哈一笑:「應當沒問題。蕭先行您負責準備的後勤方面的事務,這一次倒是讓某家大開了眼界啊!」


  「說不上什麼特別的。後勤上的充分保障,能夠讓前線的士兵能更加英勇地作戰。」蕭誠道:「兄長不許我上陣衝殺,便只能在這上面下下功夫了。」


  「您在這上面做的,可比您上陣衝殺要有價值得多了。」拓拔揚威認真地道:「以前某家以為的後勤準備,無非就是讓士兵們能吃飽不挨餓,這樣的天氣不凍死就算完事了,這一次有幸看到了蕭先行為一場戰爭的後勤所做的準備,當真是學到了很多的東西。蕭先行,冒昧問一句,這是蕭家的家傳之學嗎?」


  蕭誠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某家冒昧了,蕭先行莫怪!」拓拔揚威卻是有些誤會了,趕緊拱手致歉。


  「是不是蕭家家傳之學我不清楚,但我卻清楚,廣銳軍施行這一些之後,戰鬥力一年比一年強!」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兩人回頭,看到教書先生張元正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


  這裡是罈子嶺,也是學堂的所在地,而這個地方,也是神堂堡附近視線最好的地方,站在這裡,四面情況一覽無餘。


  「張夫子!」拓拔揚威拱了拱手。


  張元叉手還了一禮,笑道:「副指揮使可能不太清楚,當初廣銳軍在天門寨的時候,便開始執行《傷病冶療條例》《衛生條例》等等,張某當初有幸幫著蕭指揮使處理一些內務什麼的,倒是全程參與了這些事情。這些條例在最開始推行的時候,在軍中可是引起了不少的怨言的,不過後來事實證明,這些東西的嚴利執行,對廣銳軍戰鬥力的提升,有著極大地提高。」


  「還要請教!」拓拔揚威恭敬地再次行了一禮,對於有用的東西,他一向不憚於禮下於人的。


  「這些條例執行以後,廣銳軍里生病的少了,這極大地保證了廣銳軍一直保持著充足的人手。而且在作戰之後,傷兵死亡的數量,大幅度的降低。」張元笑道。「看到了這些效果之後,士兵們自然而然地就開始認真地執行這些條例了。副指揮使,據你所知,傷兵的死亡率有多少?」


  拓拔揚威想了想,道:「真正在戰場之上當場死掉的,倒還是少數,更多的反而是受了傷,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內,陸續死去的人更多一些。」


  張元點了點頭:「正是這樣。但廣銳軍的傷兵死亡率,只有一成。」


  「一成?」拓拔揚威張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這就是傷病治療條例展現出來的作用了。」張元看著蕭誠道:「二公子,我一直想問,這些東西,你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啊?哪裡頭很多東西,沒上過戰場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閉門造車地做出來的。」


  蕭誠看著張元,又是呵呵一笑:「看書,書中看到的,蕭某不過是略加改編而已,都是古人的功勞。」


  「不知道是什麼書?二公子能不能跟張某說一聲,讓張某也把這本書找來好好研究一番?」張元緊追不捨。


  「這個倒是有些忘了。等我回了汴梁,將這本書找出來后再給夫子送過來!」蕭誠打了一個哈哈,準備糊弄過去。


  在這些東西之上,拓拔揚威好糊弄,就算他對漢學研究極深,但與數度參加過大宋進士試的張元比起來,當真不是一個量級上的。


  張元就不好騙了。


  好在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回汴梁去了,以後見面的次數也必然是屈指可數的,先混過去再說。


  「好,那我就翹首以盼了!」張元卻不以為甚,似乎不知道蕭誠只是隨意說說而已。


  身後那一排平房之內,傳來了孩子們琅琅的讀書聲,蕭誠道:「夫子,這些娃娃,都調皮得很,不好教吧?當真是辛苦夫子了。」


  這些孩子,都是廣銳軍子弟,以後的出路,多半也就是子承父業,成為一名軍人。讀書,只不過是為了不成為睜眼瞎而已,便是他們的父母,也沒有指望他們能讀出一個什麼名堂來。在廣銳軍中,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土地,銀錢,都是靠手裡的刀槍拼來的。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些娃娃們都兇悍得很,打架鬥毆,那是家常便飯。


  張元哈哈一笑:「只不過是教他們識得幾個字罷了,願來便來,想去便去,願學的,張某認真去教而已,談不上什麼辛苦。」


  「今天看起來人很多啊?」蕭誠往學堂那邊走了幾步,窗戶緊關著,看不到人數,但讀書的聲音顯示出內里人數不少。


  「冬日裡,人數多一些。這段時間,又有不少党項孩子加入了進來。」張元指了指另一邊的一排宿舍,「十幾個党項娃娃,官話也說不好,要從頭教起,倒真是有些費勁。」


  張元所說的這些党項孩子,根本就還不會說大宋官話,而張元又不會橫山党項的土語,雙方交流,自然是雞同鴨講。


  「夫子,這事兒好解決,回頭我派兩個人過來。」拓拔揚威道:「他們既會說皇宋官話,也會說咱們党項話。」


  「哪敢情好!」張元道:「免得交流不暢,這些娃娃們分成兩幫,老打架,我一個看顧不過來,他們就打起來了。」


  「不打不相識,小娃娃嘛,說不定還能打出交情來!」拓拔揚威哈哈一笑,顯然是一點兒也不在乎。


  蕭誠目光閃動,看著拓拔揚威,突然道:「副指揮使,說起党項話來,我倒想多問一句,党項話可有文字了?」


  拓拔揚威先是一愕,然後搖了搖頭:「代代相傳,大家都能說,但卻是沒有文字傳承的。」


  「如此,豈不是很多党項的好東西,因為沒有文字傳承,就此絕傳消失了?」蕭誠一攤手道。


  「正是如此!」拓拔揚威嘆了一口氣道。


  「副指揮使才具上佳,就沒有想過,讓党項話,也有可以傳承後人的文字嗎?」蕭誠認真地道。


  拓拔揚威有些愕然地看著蕭誠:「蕭先行,某家雖然不敢妄自菲薄,但這樣的事情,只怕也是做不來的。」


  說句實話,拓拔揚威實在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事情,像他這樣的党項貴族,自小不但會說宋話,也會說遼語,至於党項話有沒有文字,於他們這樣的人而言,其實並不太重要。


  「副指揮使自謙了。在我看來,橫山之內甚至於甘寧、青塘等地,党項族人只怕不下百萬,其中有才具者也不知凡凡,如果副指揮使振臂一呼,這樣能名垂青史的事情,只怕應者如雲,張夫子,這樣的事情,我想您一定也想參與進來吧?便是我,也想在這段時間裡,為這件事情盡一些力呢!」蕭誠微笑著道。


  張元目光閃動,大有深意地看了蕭誠半晌,才笑著道:「要是副指揮使想做這件事的話,張某倒是願意翼附。」


  拓拔揚威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滋事體大,某家需要好好想一想,也想找人商量一番。」


  「這個自然!」蕭誠連連點頭。


  拓拔揚威今日本來是陪蕭誠來看看這裡學堂的,萬萬沒有想到蕭誠竟突然說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出來,一下子讓他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創立屬於党項人自己的文字,這樣的事情,自己當真做得了嗎?


  學識本來就很淵博的拓拔揚威,反而分外的不自信。


  無知者才無畏,像他這樣的人,反而更知道這件事情的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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