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真相
一去大半年,終於又回到了汴梁,回到了家中,不過江映雪卻絲毫沒有半點輕鬆的感覺。這一路之上,她幾乎是馬不停蹄的一路飛奔回汴梁,就是要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來。
她知道蕭誠非常敬重韓鉦,更知道如今韓鍾、韓錟父子在蕭誠的體系之中舉足輕重的位置,韓鉦遇害,蕭誠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這件事情,必須要有一個答案。
一個真實的答案。
距離韓鉦出事的時間越短,便越能查出真相,時間越長,難度必然就越大。
剛剛踏進汴梁城的時候,江映雪手下的侍從便一個接著一個的飛馬離去。
等到江映雪的車馬停在了天香閣的門口的時候,門內,已經有好幾個人等在了哪裡了。
下了馬車,往屋裡行去,一行人便緊緊地跟隨,其中一個已經開始向江映雪稟報。聽完了這個人的彙報,江映雪略作思索,旋即下達命令,那人連連點頭,然後離開了隊列,轉身離去。
等江映雪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身後除了貼身的兩名女婢之外,已經只餘下一個人了。
很顯然,這個人的身份,比其他人都要高一些,因為他徑直跟著江映雪走進了書房之中,兩個婢女,一個跟著走了進去,另一個則停留在了門外。
雖然是剛到家,但書房之內明顯是天天打掃的。
此刻,花瓶里的插花,仍然嬌艷欲滴,剛剛泡好的茶,更是冒著熱氣。
隨手將斗蓬扔給了婢女,江映雪坐了下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看著對方,道:「說吧,從韓鉦遇害到今天,已有過了近二十天,我想,你該已經查出了一些什麼了吧?」
站在江映雪身邊的男子叫吳可,是江映雪手下一個重要的頭目,江映雪離開汴梁,天香閣的事務,特別是不能為人所知的事務,就全部由這個叫吳可的人負責。
「小姐,明面之上,天工鐵藝背後的靠山是蕭家,汴梁有頭有臉的人,對於這一點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不可能是官面上的人物,而我們對汴梁周邊的部隊調動進行了一些調查,也證明了這一點。」吳可道:「排除了有能力調動部隊的人出手,那就只剩下黑道上的人物了。」
「黑道人物?」江映雪的眼瞳微微收縮。
吳可看了江映雪一眼,亦是垂下了眼瞼。
他當然知道江映雪的震驚。
汴梁的黑道有一半以上,是掌握在二郎手中的,可現在卻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很顯然,如果真是黑道上的人物出的手,那就是內部出問題了。
「西城曹氏?」江映雪抱著一線希望。
吳可搖頭:「小姐,我們第一時間就去查了,西城曹氏這半年來,被孫拐子殺得節節倒退,潰不成軍,他要有這樣的本事和能力,早就應該反擊了。」
咚的一聲響,江映雪將茶杯重重地頓在了桌子上,「孫拐子?他憑什麼將曹氏殺得潰不成軍?兩家勢力相差不大,孫拐子略強,也強不出太多啊!」
「孫滿在幾個月前招攬了一批江湖人物,正是這批人成為了他們與曹氏爭奪的主力軍。」吳可深吸了一口氣,道。
「孫拐子為什麼要對韓老頭兒下手,他們兩個雖然都是公子的手下,是一條線上的同僚,但並沒有利益衝突,韓鉦是一個與世無爭的性子。」江映雪有些不解。
蕭誠手下到底有幾條線,吳可並不清楚,但他清楚得是,在汴梁,至少有兩條線。一條是他們天香閣,由天香閣控制著規模龐大的生意,其中香料更是佔據著大宋的壟斷地位,是明付其實的金雞,每天都在下著金蛋。當然,要佔據這樣的壟斷地位,武力是必不可少的一環,不管是在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大宋、北遼,覬覦他們地位的人不在少數,利益,除了聯盟之外,也需要武力震懾。
第二條線,便是由孫拐子掌控下的汴梁黑道,這兩年,孫拐子更是借著蕭禹三司使的地位,將勢力滲透到了漕幫之中,而蕭誠並不直接與孫拐子接觸,這個中間人,便是韓鉦。
「小姐,我想來想去,孫拐子要殺韓鉦,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韓鉦肯定是知道了他的一些秘密,他要滅口。」吳可道:「可孫拐子本身就是一個五毒俱全的傢伙,二郎也是清楚的,還有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需要滅口呢?」
「他兒子孫滿剛剛招募的那些人的來歷!」江映雪冷然道。
「是。」吳可道:「只能這樣,所以,屬下去查了這些人的來歷。」
江映雪眼光冷厲起來:「不管是什麼人,他們殺了韓鉦,我們必然得替韓鉦報仇,這些人是什麼人?」
「小姐,這些人的來歷,我只查了幾個,便沒再查下去了。」吳可道。
江映雪看了吳可一眼,他手下的這位可不是一個怕事的,他說不敢查下去,只怕這事兒牽涉就太大了。
「怎麼回事?」她問道。
「我查了為首的幾人。」吳可苦笑道:「現在孫滿手下第一大將,一個叫賀勝的傢伙。雖然這人藏得極深,但我們要查的人,自然是無所遁形的。但查出來的結果,卻讓我渾身出了一身冷汗。賀勝只不過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叫秦敏。」
「秦敏是誰?」
「信安軍統制秦寬的兒子,秦敏。」吳可道:「那個傳說中戰死在白溝驛的將軍。他的幾個副手,基本上都出自邊軍,不是信安軍的,就是廣信軍的,還有安肅軍的。」
「他們,怎麼都到了汴梁?而且,怎麼都成了孫滿的手下,這裡頭,透著詭異!」江映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們是來報仇的?殺崔昂?這跟殺韓鉦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小姐,只怕他們現在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崔昂,換而言之,崔昂現在他們根本就看不上眼,他們有著更遠大的圖謀。」吳可道。
江映雪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地喝著茶,絲毫沒有察覺到茶已經冷了,好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的目標是官家?」
連崔昂都不看在眼裡了,那除了官家,還能有誰?
也就是說,這些人準備造反!
江映雪是何等聰明之人,一下子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節,而且,也想明了其中的關鍵之處。
與荊王有勾連。
否則,秦敏這些人便是武功滔天,也不可能在汴梁這樣的地方攪起太大的風浪來的,只有與荊王勾連起來,他們才能發揮最大的效能。
「荊王!」她吐出了兩個字。
「經常與他們會面的,是荊王的首席幕僚洪原!」吳可道:「我們的人在跟蹤他們的時候,還意外地發現了被人搶走的荊王的前幕僚秦開!」
「原來殺官兵劫囚犯的,就是他們!」江映雪這一下是再無懷疑,荊王既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那除了造反,還能幹什麼呢?
吳可重重地點了點頭:「所以小姐,我在發現了這一切之後,立即便停下了所有的調查,二郎曾告誡我們,不許我們介入到奪嫡一事之中去,二郎壓根兒就不看好荊王。我怕查得深入了,我們想擺脫也擺脫不了啦。」
「也就是說,韓鉦肯定是發現了孫拐子違備了公子的指示,摻合到了奪嫡事情之中。韓老頭兒肯定是要稟報公子的,而孫拐子擔心公子猜到他們想要幹什麼,所以才殺人滅口。」江映雪基本上已經猜到了真相。
「應當如此!」吳可道:「可是這件事情,便讓我們有些為難了。荊王與蕭府關係非同一般,蕭家大郎更是與荊王是政治上的同盟,前不久,蕭大郎還公然上書支持荊王,現在荊王的人,殺了我們的人,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江映雪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轉了幾個圈子。
她很為難。
公子雖然不看好荊王趙哲,也不許他們摻合。但一個很明顯的事實是,蕭府與荊王是脫不了干係的,蕭禹是公認的荊王趙哲的鐵杆支持者,蕭定就更不必說了,他的政治態度,全天下人都知道。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公子真能擺脫與荊王之間的這種聯繫嗎?
只怕世人都不是這麼看的。
但是,孫拐子的背叛是一目了然的。
他背叛了公子,還殺了公子非常重視的一個人。
如果不懲處,她手下的人會怎麼看?公子手下的人會怎麼看?韓鍾、韓錟父子會怎麼看?
背叛,必須要付出代價。
哪怕這裡頭牽扯到了荊王。
想到這裡,江映雪的目光堅毅了起來,轉頭看向吳可。
吳可瞧著江映雪冷艷的面孔,心知對方已經拿定了主意。
「殺了孫拐子、孫滿父子!」嬌艷的紅唇之中吐出來冰冷的話語。「背叛者,不得活。他們父子不但違背公子的命令,還殺害同伴,罪無可恕。」
「動員到何種地步?」吳可直接問道。
但凡江映雪已經下達命令,那需要的就不是置疑,而是執行了。
「最高級別!」江映雪道:「公子不再汴梁,韓鉦那條線,也先接管過來,回頭我會給你信物。孫拐子哪裡的人,明面上的全都撤出來,暗線不動。」
「是,我下去布置!」吳可點了點頭,「可惜公子在孫拐子這條線上下了這麼多功夫,眼下,全白費了。」
「做生意也有虧本的時候呢!」江映雪淡淡地道:「這條線既然已經不可靠了,自然是當斷則斷。」
看著吳可離去的背影,江映雪長嘆一口氣。
這汴梁的水是愈來愈渾了,公子當初決定重心南移,只怕便是猜到了這地方以後決不會平靜,荊王準備要造反這事兒是必然的了,不管成功與否,最終肯定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得馬上寫封信告知公子這些事情,讓公子早些決斷。
蕭家,是這件事情之中,是無法獨善其身的。
唯一的好處就是,現在蕭家大郎身為西北行軍總管,手握重兵,而且朝廷對其還無可奈何,不管荊王成功還是失敗,蕭家,不會受到太大的牽連,如果二郎在南方也迅速地經營出聲勢來,那就更好了。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就算蕭禹當真參與到造反中去了,而且最後荊王也失敗了,朝廷只怕也會想辦法掩飾蕭禹在裡頭起的作用。
至少,蕭禹不會因此而掉了腦袋。
吳可走進了黑暗之中。
片刻之後,在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人,他疑惑地看著鎦金的天香閣三個大字以及這座看起來極其壯觀的莊院。
「查我們來歷的人,進了天香閣?這是一個什麼地方?」秦敏愕然問道。
「這天香閣是做香料生意的,東家是一個女的。」洪原卻是知道天香閣的來歷:「而且還花錢弄了一個縣主的封號,只是他們為什麼要查你們的來歷?」
沉吟了片刻,洪原道:「秦將軍,這事兒馬虎不得,如果他們已經查到了你們的真實身份,就必須要除去。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人是出自哪裡,為什麼不將此人抓了回來?」
秦敏一攤手道:「倒是準備抓來著,只不過兩個跟在他後面的兄弟,被人殺了,是我們大意了。」
「這個天香閣,看起來不簡單啊,秦將軍,派幾個好手,找機會潛進去查探一番。」洪原道。
天香閣中,江映雪擱下了筆,吹了吹還未乾的墨跡,將信紙小心地折好,放進了信封之中,這才站起來,走到了書房之外。
「小姐,發現了有人跟蹤吳可,已經解決了。而且已經通知吳可了,他的身份、住所等都需要更換。」一人躬身道。
江映雪怔了怔,皺眉道:「這麼說來,我們這裡也露出痕迹了?」
「小姐放心,只要不是大軍衝進來,其他的魑魅魍魎,進來一個,死一個,進來兩個死一雙!」那人微笑著道,「決不會讓這些傢伙驚著了小姐。」
「知道了。」江映雪擺擺手:「明天派兩個人去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