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引誘
拓拔奮武、苗綬帶著兩千橫山党項團練軍抵達神堂堡,這讓李義大喜過望。
「來得好!你們不來,我只能依城而守,不敢隨意出擊,你們來了,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李義興奮地道:「有了這兩千好手,我們就可以主動出擊了。」
「現在是一個什麼情況?」拓拔奮武到現在還有些蒙。
入冬以後,他便一直呆在拓拔城,與苗綬一起組織党項人訓練,興慶府的一紙十萬火急的命令,讓他速率二千人馬至神堂堡聽從李義調遣。
「我們要與朝廷開戰了!」李義看了一眼兩人,目光在苗綬身上特地多停留了一會兒。
拓拔奮武大喜過望,苗綬卻是大驚失色。
「出了什麼事?」
「總管的爹娘,都死在了朝廷手裡。」李義臉色猙獰,「狗娘養的,真是沒把我們西軍放在眼裡啊!」
「前段時間,不是還在說崔中丞去興慶慰軍嗎?」苗綬咽了一口唾沫。
「慰個屁的軍!」李義呸了一口:「想騙咱們總管回汴梁去呢!虧得咱們在汴梁也有消息來源,這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知道嗎?張超現在就在陝西路上,正準備組織兵馬來弄我們呢!三天之後,李澹便會率領一支五千人的先頭部隊來偷襲我們神堂堡。」
「這麼說來,我們倒是趕上了一場大戲!」拓拔奮武擔著拳頭,指頭關節啪啪作響。
李義拍了拍苗綬的肩膀:「苗德送出來的情報。這幾天,我們的探子已把對方的兵力情況大致摸清楚了。走吧,屋裡頭說!」
苗綬此刻心裡卻是七上八下,臉上表情複雜之極,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跟著李義,拓拔奮武進了議事廳,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議事廳里,碩大的沙盤之中,邊境之上的山川河流堡寨道路一目了然。這玩意兒,從當年蕭誠來到這裡之後便開始製作,無數探子用雙腳丈量了周邊數百里地方,歷時數年,一點一點地完善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聽說在興慶府,還有一個更大的。
苗綬以前也是統制級別的軍官,大宋朝廷的軍事地圖,他也是熟悉的,但那些地圖,只能說是大致不錯而已。與現在西軍所用的軍事地圖相比,那完全就是癟腳小三與大師之間的差距。
蕭誠確定了地圖的具體尺寸以及比例尺,西軍所用的地圖,全都用一個標準制定,每一副地圖,都精確到了一條道路、小溪、村莊。現在西軍之中,便有一支專隊的隊伍,在從事著地圖的繪製工作,西軍的兵馬打到那裡,他們就跟到哪裡,西軍的商隊走到哪裡,他們也就跟到哪裡。
「事實上,這兩年來,我們西軍與蘭四新的關係愈加緊張之後,陝西路就開始在我們的周邊布署軍隊了。」站在沙盤前,李義道:「橫山寨、懷威堡、威邊堡、東谷寨、勝羌堡、通寨堡等軍事堡寨以白豹城、金湯城為基,各自都布署著五百至一千兵馬,在這旁邊,栲栲寨里更是布署有重兵和大量的軍械物資。說起來蘭四新也不是那麼廢物,一直在防備著我們呢!」
「這些地方的兵馬良莠不齊!」拓拔奮武搖頭道:「既有驍勇善戰的老兵,也有剛剛招進隊伍不久的新兵,甚至還有從廂軍剛剛升上來的,戰鬥力不值一提。」
「但這裡頭,也有幾個將軍是很不錯的。」苗綬道:「其中丘正、解東便都是參與過整個與定難軍作戰的好手,這一次來襲的副將郝越,是保安軍的軍主,也是一位相當出色的悍將,而李澹本人,就不用我說了。」
「好與不好,也要看他們的對手是誰!」李義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們要幹什麼,而他們還不知道這一點,區區五千人,便想拿下神堂堡,想得也太容易了一些。張太尉大名鼎鼎,在河北路讓遼人也望城興嘆,不過那是守,現在他們想要進攻了,我倒想看看他倒底有幾分本領。」
「人的名,樹的影兒!」拓拔奮武笑道:「李將軍可不要大意。」
「當然不能大意!」李義道:「當年二郎就跟我們說過,打仗,就算對方是一隻兔子,我們也必須要拿出打獅子的心思去對付,任何一點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導致失敗。這一仗,我已經有了一些想法,正好與二位好好參詳!」
「李將軍說說看!」拓拔奮武道。
「苗大使!」李義看向對面神色不定的老將,道:「你一直都與陝西路安撫使有來往……」
「李將軍,我對總管忠心耿耿!」苗綬大驚失色,連聲道。
李義擺了擺手,道:「苗大使用不著驚慌,當初讓你與陝西路安撫使府保持聯絡,本來就是張長史的意思,你兒子苗德,這一次不也是及時地送出來了情報了嗎?」
「是,是,苗某絕無二心啊!」
「嘿嘿!」李義打了一個哈哈:「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接下來肯定有人來聯絡你的,我們在摸對方的底細,對方肯定也想知道我們的底細,當對方找上了你,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明白,明白!」苗綬連連點頭。
「苗大使,你在西軍之中也幹了好幾年了,這幾年,總管沒有虧待你,當年總管雖然奪了你的兵權,拿走了你部分財產,但也從馬興的大牢里救了你的性命。這幾年,西軍如何,你也看到了,接下來的路,怎麼走,你就要拿準了。」李義緩緩地道:「打贏了這一仗,你就不欠我們的了,還想跟著我們干,我李義跟你拍胸脯,在接下來的歲月里,過去的事情就算是一筆勾銷了,你,就是西軍的苗綬了,要走,也隨你,不管去哪裡都行!」
「我明白,我明白!」苗綬道。
「我準備在這裡,打他們的伏擊!」李義指向了沙盤中的一個地方。
看著這個地方,拓拔奮武一愕,「如此一來,豈不是要放棄定邊城?」
「對啊,放棄定邊城!」李義道:「定邊城中有糧食,有堆集如山的物資,不如此,這些遭到伏擊的傢伙們,怎麼肯退進定邊城呢?」
「我明白了!」拓拔奮武恍然大悟:「李將軍,你的胃口蠻大的啊!」
李義捏了捏拳頭:「他們敢來,我們就讓他們一個也回不去,拓拔兄,要是能在第一戰便將李澹擊斃或者殺死,你說說對朝廷的那些傢伙,震動會有多大?」
「陝西路上能征慣戰的傢伙可沒有幾個!」拓拔奮武道:「死一個李澹,嘿嘿,足夠讓宋國上下震驚萬分。」
苗綬沒有說話,但作為一個統兵多年的老將,自然是一聽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李義只不過是蕭定的親兵出身,但用兵當真豪氣得很。
定邊城裡那些貨物、物資,說起來起碼也值個幾十萬貫甚至上百萬貫,但李義說不要就不要了,只是為了把這一次來犯的的有全軍全都留下。
宋軍出擊,輕易拿下定邊城,必然會將定邊城作為前進基地,然後繼續向神堂堡進攻,接下來他們便會在往神堂堡的途中被西軍伏擊,地點就在九鳳山附近,這裡道路並不寬敞,宋軍的隊伍會拉成一個長蛇陣。而李澹用兵一向謹慎,丘正、解東也都是極不錯的將領,想將在這裡把他們一口吃掉不太現實,所以咬掉一部分是最合適的。
吃了虧的宋軍會退往哪裡呢?
當然是定邊城,那裡面有足夠的物資讓他們堅守,好等待後續的援軍。
這便是李義的算計了。只要他們進了定邊城,就再也跑不掉了。
「定邊城裡的人手,馬上安排,那裡頭的物資,也要做好手腳!」李義笑道:「等他們進了城,等我們尾隨而至……」
白豹城,李澹心事重重。
軍隊還在調集之中,他已經提前趕到了第一個出發點,白豹城。
而郝越、丘正、解東這些主要將領也都雲集至此。
要與西軍打仗,大家的情緒都不是太高。
說起來,西軍與大家並不大和睦,一來是因為西軍之中的宋人並不多,更多的是各族夷人,陝西路上各部並不大瞧得起對方,這是長久以前宋人形成的驕傲。二來呢,西軍隨著在各處戰場之上連戰連捷,眼光也越不越高,自然就看不上陝西路上的宋軍,再加上雙方高層的對撞,底下的小磨擦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但所有人還真沒有想過,雙方當真會開戰。
不管怎麼說,西軍的戰鬥力還是擺在那裡的。
「說是偷襲,實則上也就是第一仗能打對手一個出其不意罷了!」李澹嘆口氣道:「最多能拿下定邊城。接下來神堂堡,就必須得硬碰硬地啃了!」
「不是說蕭定還在黑山那邊嗎?」郝越道:「蕭定沒有回來,西軍一時之間只怕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該怎麼辦,所以這便是我們的機會。神堂堡李義只不過是蕭誠的親兵,能耐有限。」
「話是這樣說啊!」李澹道:「先集合所有的騎兵拿下定邊城再說。定邊城那裡,沒有太多的駐軍,更多的是商人,那裡的各類物資應有盡有,是西軍與陝西路交易的商業中心,取下那裡,我們後續的軍隊便不用再等待物資的調配,能用更快的速度進攻神堂堡,要在西軍主力反映過來之前,取下神堂堡,就完成了太尉的要求了。」
「各寨的騎兵、斥候集結起來,差不多有一千多騎!」郝越道:「足夠了,我明天就出發。」
李澹點了點頭:「我隨後就來,我會集結更多的攻城器材,神堂堡不是那麼好打的,只有拿下了神堂堡,再加上李度那邊的嗣武寨,我們才能掌握住一定的優勢。守住神堂堡,便能扼住西軍出橫山的要道,而我們,卻可以從嗣武寨隨時出擊,這便是張太尉想經營出來的戰略優勢。」
「有太尉掌舵,這一仗,咱們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郝越倒顯得很輕鬆。「等到各路援軍到齊,說不定這一場戰事,很快就能結束了,二三十萬人呢!」
「只怕沒有這麼容易!」李澹卻很凝重:「橫山不好跨過去,而且現在蕭定的戰略縱深實在是太大了,也許擊敗他容易,消滅他難啊!」
「蕭定麾下多是夷人,得勢之時自然是眾人都捧著,只要吃上幾次敗仗,只怕便要牆倒眾人推了!」郝越笑道:「將軍,咱們在陝西路上與夷人打了這麼些年,對他們的德性,還不知道嗎?當年李續,何等囂張,被蕭定打敗之後,不就是如此嗎?」
「但願如此吧!」
一天之後,定邊城下。
隆隆的蹄聲傳來,城上的士兵手搭著涼蓬看向遠方,他們對於即將要發生的大事,毫無所知,自然也就毫無戒備。眼見著來的都是打著大宋旗幟的騎兵,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西軍的重心,都放在神堂堡,定邊城,只不過是西軍與陝西路交易的一處商業中心罷了。
而這,也正是郝越這些宋軍將領最希望看到的場景。
蕭定沒有回來,西軍即便是知道了一些信息,也拿不定注意該怎麼做。
張超也正是指望著打這樣的一個時間差,也行拿下神堂堡從而掌握戰略之上的優勢,至於是不是因此而被人垢病逼反蕭定,張超根本就不在乎了。
隨別人怎麼說去,作為一個軍人,他根本就懶得理會這些。
他要保證這一仗,他能贏。
要是輸了,後果不敢想象。
定邊城裡只有百來名駐軍,而且還都是廂軍,平時也就負責個秩序,維持個紀律,當郝越的千餘騎兵兵臨城下,沒有費吹灰之力便控制了定邊城,同時控制了城內所有的物資。
在郝越欣喜地向後方的李澹報告喜訊的時候,卻忘了卻好生檢查一番這些物資倉庫,東西都是真的,但在這些倉庫的中間,被摻入了一些極其危險的東西,只準備在一個合適的時間爆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