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聯合錢莊
大宋的交子,最交發源於四川,是四川的商人們為了交易的方便,而發行的一種交易憑證,後來慢慢地流通起來,具備了錢幣的功能。後來大宋朝廷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利益,對其進行管理進而收歸國有,使得交子開始行之於天下。
大宋的交子一直還算是比較平穩的,雖然一直在慢慢地貶值,但勉強還能堅持,直到這兩年,朝廷在戰場之上連續大敗,不管是撫恤、還是賠款,抑或是大量的徵召新兵等等,朝廷開始大量地印刷交子來收割民間財富,這讓交子的信譽一跌再跌,民間恐慌性地拋售更是加劇了交子的崩潰速度。
眼有的這位水自流,便是一位錢莊的東家。準確地說,水家當年便是十六家發起發行交子的錢莊之一,一直經營到了上一代,也就是水自流的父親,水家因為經營不善,舉步維艱,發行交子的資格,也就此失去。
沒了這個最為來錢的業務,水家苦苦支撐到了這一代而沒有倒下,不得不提到水自流這位少東家了。可到了現在,終於也是岌岌可危了。
在來這裡之前,水家,已經準備破產清算了。
作為夔州路上也曾經輝煌過的商家,水家也還是有些檯面之上的朋友,自然也便聽說了黔州的這位頗有傳奇色彩的蕭二郎。
這一次,是抱著萬一的希望來到這裡,看看有沒有希望能挽救自家於絕境當中。只要能救活水家,便是賣命於眼前這位,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已經快要一無所有了,又還能失去什麼了。
到了這一時刻,與蕭誠的這簡單的幾句對答,水自流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交子!
眼前這位把主意打到了交子的身上。
而水家,恰好在這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
「簽判,自從朝廷將交子收歸國有之後,私印交子或者類似的行為,都是大罪。」水自流小心翼翼地道。
「誰說我要印交子?」蕭誠哈哈一笑:「我呢,只不過是印一些交易憑證,而且並不會向外發行,只是我們商業聯合會內部使用而已,就是一種內部的憑證,跟朝廷的交子,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水自流啞然。
這兩天,他基本上沒怎麼出門,但就是這樣,他也看到了好幾位在南方赫赫有名的大商人,這些人,如果都是他們聯合會的會員的話,那這種所謂的憑證,又跟朝廷交子有什麼兩樣呢?
「朝廷的交子貶值太厲害,現在幾乎是一天一個價了。我們聯合會內部的好些交易,就因為用了交子而生出了很大的齷齪,大大地損了交情。而且銀錢的話,又太不方便。所以大家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準備在聯合會內部,發行一種憑證。每一家呢,都會在總部存一部分保證金,以此來保證憑證的信用。」蕭誠看了對方一眼,道:「如此,有總部擔保,大家互相交易的時候,便不再有其它方面的擔心了。因為一旦出現了爭議,便可以到總部來打官司嘛!」
雖然是欲蓋彌彰,但似乎也是說得通了。
不過水自流也清楚,以聯合會裡頭的這些人商人的體量,一旦他們開始用了,他們的下游商家,必然便會跟著用,如果聯合會一直保持著高信譽的話,那這個所謂的憑證,必然就會具有了交子的一切功能。
「簽判需要我作什麼?」水自流道。
「水家曾有過多年替朝廷印刷交子的經驗,不缺技術,手裡也有一批熟練的工人。」蕭誠道:「所以,水家搬到邦州來。你們的錢莊不行了,我準備將其收購,你們的債務,全部由我們來承擔,但是你水自流,必須帶著你家裡的那些老夥計,全部搬到邦州來定居。未來的聯合錢莊總部,也將會設在這裡。」
「聯合錢莊?」水自流喃喃地道。
「是的,聯合錢莊!」蕭誠笑道:「你將會是聯合錢莊的常務理事,負責交子方面的業務,而賈貴,你見過了吧?」
「見過了!」
「他會是聯合錢莊的首任大掌柜。首批投入聯合錢莊的資金,一共是二百四十萬貫。」蕭誠道:「這是聯合會二十四位會員共同出資,每家十萬貫,想來能夠做很多事情了。」
水自流聳然動容。
即便是水家最為鼎盛的時候,操作的資金,也從來沒有超過一百萬貫。二百四十萬貫的準備金,那能夠做的事情,可遠遠不止這一點錢,而是可以完成數倍於此的業務。
「以後,隨著商業聯合會越來越強,聯合錢莊也將會有更多的分號。」蕭誠笑咪咪地道:「凡是有我聯合會商家的地方,都應該開上一家聯合錢莊,以保證我們的會員享受到最好的服務。水東家,您願意來邦州,與我共襄盛舉嗎?」
水自流有資格說不願意嗎?
不,他願意。
非常願意。
因為這是他水家東山再起的唯一機會了。
雖然水家的錢莊沒有了,但水家卻仍然還能活躍在這個行業當中,如果,如果有一天,聯合會當真成為了一個龐然大物,聯合錢莊自然也會水漲船高,那自己在這個行當的地位,將遠遠不是以前的水氏錢莊所能比擬的。
也許,這正是自己光宗耀祖的大好機會。
也許當真是否極泰來,祖墳開始冒青煙兒了嗎?
「我願意,感謝簽判給我,給水家的這個機會!」水自流站起來,叉手一揖到地。
「先別忙著行禮,既然你應了這事,我還有一件禮物送給你!」蕭誠站了起來,走到身後的書架上,從上面取下了一本厚厚的冊子,遞給了水自流。
「這是?」看著厚厚冊子上遒勁的金融兩個大字,水自流有些茫然地看向蕭誠。
「這是我父親所著。」蕭誠臉色顯得有些悲戚,「我父親多年在三司使任職,後來也擔任了三司使一職,這裡頭,是他多年以來對交子之類財政工具的一些想法,原本,他是想在自己任上好好地大展身手,來扭轉交子的不利局面的,只可惜,前兩年,他盡顧著收拾三司使這個亂攤子了,後來剛剛騰出手來,卻陷入到了叛亂之中,再也沒有辦法來實施他的理想了。我想,他留下來的這些東西,你應當用得著,放在我這裡,浪費了。」
這是長期在帝國高層掌握著實際權力的一位技術性官僚留下來的東西,他所處的層次,他能接觸到的東西,他所掌握的那些技藝,很顯然不是水自流能夠比擬的。這些東西,完全是可以用來作為家學傳承下去的。
可以說,蕭家以後的子孫,不管以後怎麼樣敗落了,憑著這本書上所記載的那些東西,至少能有一口飯吃。
即便在大宋,學館、學院已經非常普及,讀書人也越來越多,但真正能實用的東西,仍然還是各門各家的不傳之秘。
而蕭誠,竟然將這樣的東西,毫不吝嗇地便送給了水自流,由不得水自流不鄭重萬分。
因為這是他無法拒絕的東西。
水自流掌握的多是一些較低層面的技術性的東西。
毫無疑問的是,這本金融裡面所描述的,一定是國家層面上的一些戰略性的東西。
這樣的高大上的學問,沒有傳承,想要自己摸索,水自流這一輩子也別想接觸到。
將書放在桌面之上,水自流雙膝跪下,三拜九叩,行的是拜師大禮。
他接下了這本書,便是接受了這個傳承,自當以弟子自居。
蕭誠在一邊微笑地看著水自流。
這本書中的一部分內容,的確是他的老爹寫的,不過他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且被蕭誠修改了一番。
聯合錢莊,蕭誠可是寄予了大希望的。
這玩意兒用好了,不比搶來得慢了。
現在正好朝廷的交子不頂用了,聯合會先從自己內部開始用起,一步一步地擴展開去,終有一天會遍行天下的。
或者將來,還可以用來去收割收割外頭世界的那些國家,比方說什麼三佛齊、天竺啥的,那可是一個個當真富得流油的國家。
三拜九叩之後,水自流這才站了起來,將書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道:「簽判,我馬上回去把人全都叫上,然後搬到這兒來,一個月,您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好!」蕭誠道:「下去找賈貴,他會給你足夠的人手和車馬。回去之後,你過去的那些老帳也不用擔心,會有人幫你處理。」
「是,多謝簽判!」水自流再施一禮,轉身走出了書房。
看到水自流離去,江映雪這才走了過來,道:「二郎,這本書,該是你寫的吧?我看了,別想蒙我,你的行文習慣,語氣我可是都熟悉得很,那根本就不是學士的手筆!」
蕭誠哈哈一笑,什麼人都能瞞過,但想要瞞過自己最親近的人,這可就難了。
當下點點頭,「你猜對了!」
「二郎,這天下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江映雪兩眼冒著小星星,牽著蕭誠的衣袖,崇拜地道。
「有,多得很,比方說生孩子!」蕭誠道。
「跟你說正經事呢!」江映雪紅了臉,道:「這件事,真要做成了,會有你書上寫得那麼厲害嗎?」
「真要做成了!」蕭誠認真地道:「我們到時候啥也不用干,就坐在家裡印錢就行了。」
「不是說不能超發濫發嗎?朝廷就把交子弄廢了!」江映雪道。
「只要市場足夠大,只要有人替我們買單就好了嘛!」蕭誠笑咪咪地道:「只要我們一直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那我們就一點兒也不用怕這種事情出現。大宋不行,是因為他不能做到獨霸天下啊!」
「你覺得將來,我們能獨霸天下嗎?」
「當然,要不然我這麼忙活幹啥呢?想要快快活活輕輕鬆鬆的,我早就跑路去大西北了,去幫著大哥做事,舒舒服服,以我之能,以大哥之武勇,雖然一統天下的夢是做不成了,但鼎足而立,三分天下,卻是毫無問題的。」蕭誠道。
「那我可就等著那一天,等著坐在家裡印錢的日子了!」江映雪笑道。
「嗯,真要做到這一步,也許我們這一輩還做不成,但我們打好了基礎,到了我們兒子、孫子這一輩,指不定不能辦成了!」蕭誠道。
「你就不怕將來兒子、孫子都是敗家子?」
「我說得是兒子孫子這一輩兒!」蕭誠哈哈一笑:「這裡頭可是有區別的。以後,我們的這個國家,應該是行的上,不行的,靠邊兒站。即便是我的兒子孫子也不能站著茅坑不拉屎。連皇帝我都要架起來當菩薩,怎麼可能讓*****上位呢?」
「那咱們這麼辛辛苦苦做什麼呢?」
「富貴綿延自然是少不了咱們的,爵位自然也是有的。但想要掌權,就得有真本事。」蕭誠認真地道:「現在我把這些人找來,就是要開始立規矩。當然,我們這些人,將會開創一個新的時代,這個規矩里,自然也是要對我們的後代有一些保護措施的,所以,你盡可放心!」
「你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是這些規矩,你不是一下子全拋出來吧?」江映雪道。
「那是當然!」蕭誠笑了起來:「知我者,映雪也。真要一下子全拋了出來,這些人可就不見得還能這樣支持我了。一點一點的,慢慢地來,溫水煮青蛙嘛,等他們發現這些時候,卻是已經欲罷不能了。」
「嗯,就跟你說的那般,當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的時候,任何想要阻擋他前進的東西,都無異於螳臂擋車,自取滅亡!」江映雪笑道。
「我說過這話嗎?你倒是記得清楚!」
「當然記得清楚,你說得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江映雪看著蕭誠,意有所指。
「放心吧,忘不了,還有一年半,我就大紅花轎抬你進門!」蕭誠大笑:「不要這麼暗戳戳地提點我,我明白著呢!」